片刻后,柳月换好衣服回来。
她重新回到床上,和刚刚的动作一样,还是躺在他的胸口。
镜头再次从顾胤的视角切入,盯着艾米的后脑勺为开始,一切看似轮回重演。
但这一次,顾胤的手背叛了伪装。
指尖在触及艾米的发间时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的手勉强落下,开始抚摸。
只是他的动作上却带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僵硬。
他的手慢慢往下,即将滑落在艾米后颈时,指尖竟轻微抽搐,有着几乎无法察觉的暴力冲动,暴露了心底翻滚的恐惧、憎恨和厌恶。
艾米醒了。
她再次侧过脸,将目光投向镜头,彻底褪去了伪装的柔和。
她的嘴角,克制地勾起一丝上扬的弧度,给了林哲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不是喜悦,而是一个真正控局者掌控一切的笑容,是向林哲命运的宣告:他将被永困于此的终极判决。
看到这个笑容,顾胤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他原本虚抚的手骤然停顿,随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探向她的耳侧。
指节收紧,不是爱抚,更像是掌控,将她侧转的头颅掐压在胸口,试图用粗暴的拥抱掩盖那令他心悸的笑容,也试图压下自己心底翻涌的惊涛。
艾米的脸颊被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屏息之后那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喘息。
她非但没有挣扎,嘴角的笑意反而加深了。
她顺从地闭上眼睛。
如果说第一个镜头里温柔的“摸头杀”是双方心照不宣的合谋表演,那么此刻的第二轮亲密接触,就是她撕开伪装、展现强势一面,全方位压制了林哲后,获得胜利果实的mvp结算画面。
顾胤这看似占据主导的压制动作,非但没有震慑住艾米,反而强化了她的的掌控欲。
这抚摸,是胜利的象征,是她迫使他在全世界面前继续表演对她的爱。
这抚摸,也不再是一场简单的表演,而是艾米在权力巅峰上的凝视,是征服者对猎物的宣告。
而她所感受到的抚摸中那份僵硬的触感,他指端施加的、掐压的动作,也不过是艾米对他恐怖控制的烙印。
也不过是林哲被迫臣服的铁证,是他深陷绝望牢笼的绝望,更是那被压抑、无处宣泄、最终只能扭曲为恨意的暴力冲动。
而她的顺从、闭眼,无一不在表达着,她不怕他的任何反击。
因为现在是她控制他。
仅仅是两个相似的镜头,两个细微的动作变化,就将这段婚姻的本质,从精心粉饰的华丽坟墓,赤裸裸地推进了活生生的、充满窒息感的人间地狱。
它们以最触目惊心的方式,具象化了影片的核心主题。
那些发生在亲密关系中的权力博弈,可以变得如何残酷。
那些被精心维护的社会表象之下,也可能隐藏着令人窒息的恐怖真相。
“好,cut!”
声音刚落,顾胤和柳月从那种令人窒息的角色状态中抽离,身体微微放松,坐直了身体。
监视器后的楚洋导演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太棒了!又是一条过!完美!你们俩这对手戏简直了!那种面上的恩爱和底下的暗流,分寸感拿捏得死死的!就是我要的那种感觉——华丽袍子底下爬满虱子的惊悚感!”
柳月微微侧过身,无声地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
温热的杯壁贴着手心,她低着头小口啜饮。
她的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不爽、不甘,或许还有一丝挫败——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
柳月清晰地意识到,她以为自己能让他成为她的衬托,所以表演中不自觉带了一丝轻视。
可是方才戏中那番微妙的试探与角力,她居然没能成功压过他。
顾胤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温和,他甚至对着柳月礼节性地微微颔首,态度礼貌周到的无可挑剔。
然而,就在这颔首完成的瞬间,某种东西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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