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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快点。”他没抬头，声音像含着冰碴子，脚尖在地上碾了碾，把一片落叶踩得粉碎。许念的脚步下意识放慢了些。她其实不太怕江熠，就是觉得跟他一块儿走路像在参加竞走比赛。他步子大，频率快，脊梁挺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弓弦，而她总爱盯着地砖缝里的野草、墙面上斑驳的涂鸦，走着走着就落到后头。“来了。”她小声应着，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老城区的路是用青石板铺的，年头久了，坑坑洼洼的地方积着昨晚的雨水。江熠走得又快又稳，鞋跟敲在石板上发出“噔噔”的脆响，像在打节拍。许念得小步快跑才能跟上，帆布鞋踩过水洼时溅起细碎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你属蜗牛的？”江熠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许念没防备，差点撞在他背上。她踉跄着退了半步，抬头时正好对上他眼里的烦躁。他的睫毛很长，阳光穿过帽檐的缝隙落在上面，投下一小片阴影，可那点柔和全被皱紧的眉头给搅没了。“地上滑。”她小声解释，视线往下瞟，看见他鞋边沾着的泥点——原来他也不是真的步步稳妥。江熠“嗤”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步子倒是放慢了些，却故意把后背挺得更直，像在无声地表达不满。许念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连走路都带着股较劲的劲儿。肩膀微微内收，手臂摆动的幅度都透着股“别惹我”的气场。她想起去年冬天，他也是这样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雪地上的脚印一个深一个浅，像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走到巷口的早餐摊时，老板娘探出头打招呼：“小熠，今儿没买煎饼啊？”江熠脚步没停，含糊地应了声：“来不及。”“给念念拿个糖糕呗？”老板娘笑着往许念手里塞，“这孩子瘦，多吃点甜的长肉。”许念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我吃过早饭了。”“拿着吧，路上垫垫。”老板娘不由分说把温热的糖糕塞进她兜里，眼睛弯成月牙，“跟哥哥一块儿走，别掉队啊。”许念的脸有点发烫，指尖触到糖糕的温度，软乎乎的。她抬头想跟江熠说句话，却发现他已经走出好几米远，正站在公交站牌下掏手机看时间，眉头皱得更紧了。“快点。”他又催了一句，这次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催促，像是怕错过什么。许念赶紧小跑着追上去，兜里的糖糕硌着腰侧，暖烘烘的。她其实知道江熠为什么急——他每天早上要去学校操场练半小时篮球，七点半必须到，现在已经六点五十了。“要不你先走吧？”她斟酌着开口，声音细细的，“我自己能行，不会迟到的。”江熠抬眼扫了她一下，眼神里像裹着层雾，看不太真切。“我妈让一块儿走。”他丢下这句话，重新迈开步子，速度却比刚才又慢了些。许念愣了愣，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江熠不喜欢被人安排，尤其是被家长用“照顾妹妹”这种理由绑在一起。他们做了十年邻居，从小学到初中，他永远是那个被老师表扬“懂事”、被阿姨们夸“稳重”的孩子，可只有许念见过他把作业本摔在桌上的样子，见过他被他妈逼着给她讲数学题时，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好几个洞。前面路口的老梧桐树下围了一群老太太，正蹲在地上挑刚摘的青菜。竹筐里的菠菜带着露水，嫩得能掐出水来。许念的脚步又慢了，眼睛盯着筐边的一小丛三叶草，想找找有没有四片叶子的。“许念。”江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压抑的火气。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又落了老远。江熠站在人群外，双手插在连帽衫口袋里，帽檐压得更低了，只露出紧抿的嘴唇。晨光从树叶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脚边晃成一片碎金。“来了。”她赶紧跑过去，心里有点懊恼。她也不想磨蹭，就是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小玩意儿总像长了钩子，勾着她的目光移不开。比如墙根下搬家的蚂蚁，比如砖缝里冒出的野菊，比如晾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被单，在风里飘得像面旗子。江熠没再说话，只是往前走的速度又快了些。许念不得不加快脚步，帆布鞋在地上蹭出“沙沙”的声响，像只被赶着跑的小兽。路过文具店时，她看见玻璃柜里摆着新到的贴纸，印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毛茸茸的特别可爱。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上那个快要掉下来的小熊贴纸——那是去年江熠生日时，她硬塞给他，又被他嫌弃地贴回她书包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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