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玉欢说她可能是个小神仙,因为她爸爸昨晚上真的没回来,不光爸爸,她妈妈和哥哥也没回来。寨子里突然变了样子,沸腾起来。白天所有人都出去了,到了晚上,所有人又都回来,愁眉苦脸。路过玉喃家的竹楼,他们都会停下来叹气,或者干脆站在旁边抽烟,把站在门口的玉喃呛得直掉眼泪。又过了一天,爸爸妈妈和哥哥还是没回来,但寨老来了,说玉喃,跟我走吧,见见爸爸妈妈。他们去的是景洪的医院,路上就用了一天。车程颠簸,玉喃把能吐的都吐了,却一声不吭。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从那些经过她家不断张望的目光里,从玉欢姐姐昼夜不停的哭声和呢喃里,从门前缥缈又凶猛的烟雾里,从胶林腾空而起的黑烟里。可她又知道得并不具体。她想,怎么会呢,这么大的胶林,她去都常常找不到家人在哪儿,那个一头栽下的飞机怎么就能找到他们呢。到了医院,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但不是等他们的。他们只是被安排去了一个逼仄的走廊里坐着,看着医院领导一股脑儿地迎向了一群人,一群她从未见过的光鲜的人,从北京来的人。那些人被簇拥着,快步往医院里走。人群中有一个男孩儿,比玉喃大不少,表情茫然地听着其他人说话。看到他,寨老叹了口气,把玉喃往身边拉了拉。身后有人大声叫他们,说去楼下,认认是不是娃娃的父母。玉喃看到男孩儿朝他们这儿看了过来,那一眼,她看到了很多的东西。太平间里,从冷柜里拉出来的人还冒着凉气,躺在床车上,跟开玩笑似的。玉喃站在三辆床车前,手攥得死紧。手心里有一块被她捏得发热的玉,雕着观音,水头不好,却是她唯一的依靠。有人问她,小娃娃看不看得了?玉喃看向那个人,漠然地点了点头。随后那个人深深吸了口气,拉开了罩着的白布。玉观音落地,声音清脆,遮住了身后的低呼声。玉喃觉得浑身都发木了,动不了,连眼皮都动不了。她竭尽全力想要挣脱这一切t,离开这里,可怎么使劲儿,仍是定定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这时,有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又有人说了句什么,玉喃听不懂,但听口气,像是在埋怨。寨老也跟着说了一句,是啊,半截身子,让小娃娃认什么啊,作孽。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从捂着她眼睛的手里滑过,涌出指缝。手没有拿开,依旧捂着眼睛,却慢慢地、脚步轻轻地带走了她。“那是凤衡?”陈冶秋问。凤栖梧从回忆中抽身,起初还有些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从十五岁的凤衡变成了三十四岁的陈冶秋。好一会儿,她点了点头:“他说我当时的样子很可怕,不能让我再看了。”“所以在日本,你也这么做了。”陈冶秋想起高山那场车祸,她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捂住了那孩子的眼睛。凤栖梧叹了口气:“看到他,我就想起那时候的我。但我比他幸运,我只看到了结果,他却看到了过程。”陈冶秋的眉头紧紧皱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在屋子里发酵,挤占着本就不多的空气。和凤岚轻描淡写的说法完全不一样,故事从凤栖梧嘴里说出来,天然就带着一层灰色。“来我这儿。”他对凤栖梧说,可想法闪过,他又改了主意,起身挪到她身边,把她搂入怀中。凤栖梧如果还想说下去,就让他抱着她,起码她能有些依靠。她的依靠,过去或许是凤衡,现在是他。凤栖梧很配合,乖乖缩在陈冶秋怀里,任他的吻零零星星地落在自己鬓边。“时间还早,歇会儿再说?”陈冶秋问。“早点儿说完吧,说完我们就去睡觉。”凤栖梧说。陈冶秋说好,一切听她的。----------------------后来,寨老带着玉喃和那群北京来的人回了寨子。这次他们坐上了专车,有人开路,只几小时就到了。他们和警察、救援队一起去了胶林,救援队救无可救,只是来说当时的情况,警察也查无可查,只是陪同当事人来看现场。玉喃去了一次胶林就不再去了,她宁愿每天在竹楼里待着,茫然地看着父母、哥哥留下的痕迹,和他们飘在空中的魂魄说话。玉喃知道自己该恨凤衡,他的父母包下了那架飞机,然后掉在了胶林里,偏偏砸中了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可她对他又恨不起来。因为他那时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比她的还凉。因为他站在飞机残骸边的神色,比她还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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