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五六十岁,两道雪白长眉垂至颧骨,银须随风轻拂,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微的银光。他身披五衣袈裟,动作异常敏捷,枯瘦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谢宇的手腕,倏地闪入一道隐蔽的窄门。然后转身将门关上。就在这时,门外纠察队的人疾步跑过,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有人嘀咕了几声,然后便陷入了一片安静,只余下门外梧桐叶沙沙的摩挲声。谢宇坐在门口地上,向院内看,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隐藏在城市楼宇中的一处小庙。“这里是?”“隐门寺。”谢宇点了点头,然后如梦初醒,抬起断裂的十根手指合十说道:“大师怎么称呼,刚才救我一命,万分感谢!”那和尚看了一眼谢宇,然后向庙内走去,悠悠地说道:“你我缘分而至,谈不上救,我也算不上什么大师,叫我净觉就可。”“您是这里的方丈?”其实谢宇也搞不明白方丈、主持、长老、贫僧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净觉说道:“我不是方丈,我是这里的主持。”说罢,净觉已走到小庙中间,他转过身对着谢宇平和地说道:“你跟我来吧,你的手再不医治,会废掉。”谢宇赶紧用后背蹭着墙勉强起身,跟着净觉向里走。庙里的左侧是经堂,应该是净觉每天修身打坐的地方。与之并排的是僧房和香积厨。右侧是药师殿,供奉着净琉璃教主。正面是大雄宝殿,两根大红色檐柱醒目威严。宝殿正面供奉着三世释迦牟尼佛,两侧十八罗汉或怒目或低眉,后壁的千手观音千眼垂视。谢宇被带进僧房,净觉让谢宇躺在自己的床上,然后从藤箱里取出药水纱布,帮着谢宇正骨。"忍着点。"净觉枯瘦的手钳住他的手指,猛地一扳——谢宇眼前炸开一片白光,冷汗霎时浸透里衣,喉间挤出几声呜咽。一个钟头后。“你十指断三,四根脱节,这四根我已帮你复位,那三根暂打上木板,你需去医院医治,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净觉搀扶着谢宇来到院里。院中一棵参天大树,虽近冬季,但青枝馥郁,枝杈虬结,树下一古朴云木,自成桌台。净觉将两杯茶放在其上,两人各拉一把椅子围坐。此时是八点多钟,太阳高升,谢宇突然浑身松懈下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那几人为何追杀你?”净觉品了一口茶,淡淡地说。谢宇便将今早来龙去脉复述一遍。末了,净觉好奇地问:“起因竟是你枕下的几本书?”谢宇点点头。净觉也跟着点点头。“净觉主持,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讲。”“什么是我?”净觉听完嘴角一笑,闭目澄心,思索片刻,悠然道:“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这是顺治归山诗。”谢宇回到,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净觉沏的是高档滇红,这一口高醇持久,蜜香浓郁。“芸芸众生,尘世蜉蝣,五蕴相依,方为你我。”“色、受、想、行、识,这就是我吗?”净觉眼睛眯了起来,望着那滇红说道:“这五蕴,随着境遇变幻,都是暂时的、流动的,这样看来,人,即是无常。”“可是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人之所以思,是有肉身依托,我,是实体。若都如主持所说,那这个世上岂不是没有‘我’了?”“我说了,无常。”“万物皆是如此吗?”“洗耳恭听。”谢宇终于把自己十几年的问题一股脑的和盘托出:“休谟认为,自我实际上是一系列连续的感觉和经验,而这些感觉和经验并没有固定、恒定的实体,所谓自我,是一种错觉。或者这个观点,和净觉师父说的很像。但康德认为,自我不仅是信念、欲望和意志的源泉,同时也是所有知觉和思考的主体,这就又和笛卡尔的有些相似。所以,净觉师父,我真的这一生,看不清自我了吗?”净觉仰头看看那棵参天大树,又扭头看了看大雄宝殿里的尊像,说道:“你没说完。”“是,从社会心理学来讲,自我是生理的定义,四肢躯干能独立于环境而运动的人类物种。那么我有一个疯狂的问题,一个人切除四肢和下半身后这两个部分哪个是他?”净觉静静地听,没回答。“本我自我超我,这些不必细说了。但是我的困惑是,有饥饿感的我,和有荣辱感的我,是同一个我吗?”净觉缓缓地说:“苦集灭道,你已在行苦之中,你的困惑与慈悲,都是你。若要离苦,切记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受皆苦,涅槃寂静。所以施主,我,就是空,是无常,是无我!愿你早日领悟四相,通达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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