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悔了。自从他搬出主屋,住进偏院之后,外头就传言四起,皆说他们一对怨偶,迟早和离。如今世家力弱,贫寒士族渐起,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墨书来信,那些人看碟下菜,卫家人在京畿的待遇早已不如从前。不管是出于现实,还是出于本心。他认输了。“长阳,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卫琅上前抓住她的手,言辞真诚,神情款款。“经过这么长时间,我想明白了。”“长阳,不要再赌气了。”容妘盯着卫琅腰侧的玉佩晃神,慢慢将手挣脱,去够那枚玉佩。这是他们刚成婚的时候,原主熬了两个通宵,一点点凿刻的,上面是龙凤呈祥,极好的寓意。从前被他束之高阁,今日倒是戴上了。容妘将那玉佩解下来,起身扔到了院外的冰湖之上,四分五裂。“卫琅,我倦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我容妘,一人之下的长阳公主,只要我愿意,这天下的男儿都能供本宫挑选。”“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待在原地一直等你回头呢?”卫琅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神情僵硬,不可置信,他喃喃道:“可你从前也说过,天不老,情难绝。”容妘冷嗤了一声,笑他傻:“誓言只在说出口的那瞬间为真,你尽信之,简直愚蠢。”“况且是你先不要的。”卫琅虽出身世家,但父母恩爱,兄友弟恭,从小在恭维声中长大,没感受过恶意,清贵之中又带着些天真,后来又有容妘做他的依仗,还不明白,世间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容妘冷眼看着男主虐恋值在不断上涨,这还只是个开始。屋内一片寂静,卫琅回头。他无法将眼前这个言辞狠厉,一脸冷漠的人和从前事事以他为先,眼里盛满了情意的容妘联系起来。卫琅出屋,朝那片冰湖走去。如今隆冬,湖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还覆了今早下的雪,十分湿滑,且不知能否承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卫琅却不管不顾,一步步朝湖中心走去,想要去拾起被摔碎的玉佩。春莺众人在一旁围观提心吊胆,也不敢出言相劝。直到冰面上发出细碎的吱呀声,裂开了一条缝隙。卫琅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玉佩滑入冰湖,想要伸手去够,却站立不稳,跌入湖中。刺骨的湖水立刻将他包裹,渐渐吞噬,四肢百骸都跟着失去了知觉。一时也分不清是心脏更痛,还是身体更痛。岸上的人慌忙呼救,众人将卫琅捞上了岸,他浑身湿透,嘴唇也被冻的青紫,控制不住的发颤。好在大夫还未走远,又是施针,又是熬药,一通忙活,卫琅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容妘始终冷眼旁观,甚至面上没有一丝波动。经此一事,众人也才真的相信公主是真的死心了,不爱了。他们差点忘了。整个皇族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等到容暻身边的大监来到马场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人仰马翻的场景。他面上不动声色,带来了宫里的御医和伤药。“今个早上,皇上一听消息就急了,还早朝都不想上了,还是奴劝了又劝。”“如今见到公主没什么大碍,奴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大监眉眼一转,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道:“只是那位救了公主的云川在哪,还请他来接旨。”大监的语气颇为客气,云川还一头雾水就被众人请了出来,还整理了衣装。“请听旨。”一段冗长的夸赞词藻之后,切入正题,封云川为公主府校尉,随侍长阳公主左右。虽然校尉为六品官职,但一般都是极为信任的亲信担任。更何况云川这种出身低微,身为长物的马奴,可谓是一步登天。无数艳羡的目光朝他投来。云川愣愣地接旨,被从天而降的圣旨砸了个猝不及防。他有了官职,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公主身边,做她最忠诚的属官。今日的变故太多,叫人应接不暇。大监识人无数,眼前的少年比不上驸马的矜贵无双,但一双眸子透亮,里面全是赤忱,容貌深邃昳丽,算是百里挑一,虽有异族人的血,但也不碍事。最重要的是公主喜欢。容妘正愁要怎么引云川走上前世的路,守好容氏的江山,容暻就下了旨,也算是姐弟俩心有灵犀。有了这层身份,云川会少走许多弯路。这边卫琅躺在床上也能听清满院的恭贺声,不由得苦笑,如今自己也算尝到了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滋味,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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