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谢飞粗鲁地回答。袁晴将诊断书递上去,谢飞一把抢过。“认得右下角的签名吗?写得有些潦草,如果看不清楚,我可以把它们读出来。”果然,谢飞看得很吃力,他左右歪斜脑袋,试图辨认那草书本来的模样,但似乎看不出来。“我告诉你吧,这个签名的名字是侯景邦。”袁晴话音落下的瞬间,谢飞整个人如遭雷击,枯瘦的身躯骤然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至于他的灵魂,双眼瞪得极大,布满血丝的瞳孔剧烈震颤着,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颅内地震。无名好像听到了一种摩天大楼坍塌的轰鸣声。“谢飞。”袁晴说道,“现在你可以说出真相了吧?”双探(6)潘阳和袁晴再一次来到侯景邦的家。一个小时前他们前往德达医院找侯景邦时扑了个空,院长助理告诉他们侯景邦上午开完会就回家休息了。为两人开门的依然是保姆宋阿姨,她一看到潘阳、袁晴就请他们进屋。客厅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三分,戚颖早在十分钟前已出门去接儿子放学,所以家中只有宋阿姨和侯景邦两个人。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袁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他身姿挺拔如松,灰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深邃的眼窝里嵌着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法令纹如刀刻般清晰,浑身散发着经年累月沉淀出的威严气度。他穿着一件挺阔的白衬衫,袖口露出百达翡丽的铂金表盘。他就是侯景邦。当侯景邦迈步走近时,袁晴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迎面袭来。他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反而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般脊背发凉。他本人与照片中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袁晴看了一眼身边的无名,只见无名直愣愣地盯着侯景邦,然后说道:“袁晴,我该怎么向你描述他的灵魂呢?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特别的一种灵魂,他没有生命,他是一个提线木偶,木偶跟他肉身等比例大,牵线连接着他的肉身,木偶的脸是一个不会动的笑脸,看着很瘆人。”袁晴努力想象无名看到的画面,但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一个灵魂受制于肉身控制的人,是不是意味着他是一个具有极强控制欲的人?又或者他的欲望吞噬了灵魂对自由的向往,他的所有行为逻辑都来自他的本能?袁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侯景邦这样的人,远比持刀的凶手更可怕。他像躲在幕后的操偶师,用权力和算计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凶的傀儡。这种将罪恶层层转嫁的冷酷,比直白的暴力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宋阿姨向侯景邦快速介绍客人,侯景邦嘱咐宋阿姨去倒茶,然后他带着潘阳和袁晴走进一楼书房。书房宽敞得惊人,几乎抵得上袁晴租住的整个公寓。挑高的空间里,深胡桃木打造的通顶书架占据了整面墙壁,密密麻麻的烫金书脊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奢华。侯景邦随手拨开百叶窗,阳光如潮水般倾泻而入,瞬间点亮了地毯上繁复的纹样。从容地落座在那张宽大的——足足一米八——红木书桌后,真皮座椅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沉稳的声响。潘阳和袁晴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坐在了对面明显小一号的客椅上。无名则像个不安分的影子,在书房里漫无目的地游走,手指时不时拂过那些珍贵的藏书和古董摆设。宋阿姨将茶水送进书房后,侯景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率先开口问道:“两位警官今天来,是想告诉我小天的案子有结果了吗?”潘阳和袁晴点了一下头。侯景邦摸了摸额头,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是什么结果?是自杀吗?”“不是。”袁晴回答,“是谋杀。”“谋杀”这个词一出来,侯景邦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于此同时,无名惊奇地发现侯景邦的提线木偶竟然有反应:“有意思,那木偶的嘴巴竟然向下弯了。看来灵魂虽然是提线木偶,但依然可以反映出他内心的真实状态。”“不是有遗书吗?怎么会是谋杀?”侯景邦疑惑地问。“字迹可以模仿,遗书当然可以伪造。”袁晴回答,“一封遗书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那你们找到杀害小天的凶手了吗?”侯景邦接着问。“找到了。”潘阳回答。“是谁?”“在此之前,我们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潘阳接着说,“你认识谢飞吗?”当“谢飞”二字在书房中响起,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侯景邦放在茶杯边缘来回摩挲的手指骤然停顿,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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