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瞬间,亲吻的冲动诞生了。姜然序凑近了对方的额头。但他即刻意识到,孟惟深足够高挑了,自己更可能亲吻到对方的鼻尖,离嘴唇仅一步之遥。这样似乎进展太快了。——孟惟深眼见姜然序略微俯身下来,又停顿在离自己极近的位置,脑海里产生几团迷茫:“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有东西?”姜然序似乎怔住了,过了阵子才抽回放在他发丝里的手指。干掉的发胶没能起效,他的额发重新垂下来,在视线中划出几道突兀的黑线。“你的睫毛,掉在脸上了。”姜然序有些迟缓摊开手,向他展示指尖上一小根细微的睫毛。“谢谢,现在没有了吧?我们走吧。”孟惟深没能跨出半步,姜然序再度迫近而来,这次直接捧起了他的腮边,示意他不要乱动。“等等,你的头发乱了,我先帮你整理一下。”姜然序指间的温度偏冷,指骨分明,触感让他联想起口腔门诊里的金属器械。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对方触碰他的额角,然后穿过他的发梢,的确是在帮他打理头发。他似乎已习惯与姜然序近距离接触,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但与往常的看牙经历又不太一样,姜然序今天没戴医用口罩,鼻息与他纠缠起来。他有些呼吸不畅,目光总要落在对方存在感极强的唇峰。姜然序适时收回了手指,“弄好了。你大可以自信一些,你身材比例很好,完全能撑得起这套衣服。”“……谢谢你姜医生,我知道夸奖患者是牙医的职业习惯。”孟惟深依然紧绷着脊背,让自己尽可能显得挺拔。对方瞥他一眼,继而道:“再说了,闫存蕊平均每三个月给她儿子换一个后爹候选人,你也不见得能撑多久。你不会把拍卖会当成相亲的重要考验环节吧。”孟惟深怀疑闫存蕊在口腔门诊拖欠过医药费,或者缺过什么大德,才会招惹到姜然序这么温和的人。他决定以后要尽量少提闫存蕊:“跟她没关系。其实是我没参加过拍卖会,就看过网红两公婆在拍卖会上装阔的视频,我不想跟他俩一样闹笑话。”姜然序面上从容:“小型拍卖会而已。你跟紧我,只要参加过一次就不会紧张了。”拍卖会的选址位于一处私有四合院,皇城根下寸土寸金的位置,院子占地却丝毫不显拮据,形状端正,中轴对称。东家在细节装饰上同样下了心思,进门的影壁墙和院内走廊刻了仿古雕花,院中的紫藤架和太湖石都为衬托一棵银杏而生。银杏是岁月的见证者,生命比它见证的任何人、任何朝代都要久,树干足足有成年人腰围粗细,生出的无数枯枝如墓碑般直指向天际。北京的冬季干燥而凛冽,气候并不宜人。收藏家们都躲在主院里闲聊,闫存蕊也不例外。姜然序先他一步进屋,接过服务生呈来的酒杯。不等邀请,便占据了闫存蕊旁边的位置,碰了碰对方的酒杯壁:“今天的主办方品味不错,葡萄酒很正宗。”闫存蕊难得沉着脸,目光穿过姜然序的肩头,有意无意地落在孟惟深身前。孟惟深仿佛被美杜莎盯过,步伐停滞在原地,没敢找位置坐下,也没敢接服务生的酒杯。她还未开口,前排好信的老头率先来凑热闹:“哎哟喂存蕊,你今天超规格了吧,一次就带俩‘朋友’来玩儿?”老头造型像唐僧,头顶肥沃的土地里生不出一根苗苗,手里还盘着两条沉香串儿,看起来油脂相当饱满。但两边腋下各夹了条蛇精妹,疑似佛心不正了。姜然序当老头是空气,喝下半杯葡萄酒,又问闫存蕊:“姐,拍卖会怎么不叫我?我就住附近,过来很方便。”老头硬要插话:“附近?有多近?你住故宫啊。”见闫存蕊别过脸去,兴致寥寥的样子,姜然序终于接茬:“那倒不敢,我住什刹海。”“北京人?你口音可不明显。爸妈都是外地人吧,你08年奥运以后才拿到户口?”“我确实不算正儿八经的北京人。”姜然序似乎陷入了思索,又叫服务生斟了杯酒,才继续道,“我太爷在民国刚成立那年才迁来北平。他是正妻生的独子,但他娘过世得早,他爹又二娶了新的正妻,我太爷从此失去土地继承权,一路流离到了北京,做倒卖海产的生意。建国后我爷继承了他的海产门店,正赶上公私合营,他就去国企当采购经理了。到改革开放之后,我爸才重新把老店经营起来。”老头的眼角跳了跳,“民国元年?比我爷爷来北京的时候还早几年。你必须算北京人呀。假北京人都是千禧年后才拿户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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