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没有萨满的名头,但威望很高,她组织健妇们形成一个小型军阵,这是林一教过的叶利诃,叶利诃回家又和她说起过的。
这会儿叶利诃也在,他在敌军队伍里,身边有三百亲卫护持,格桑一眼就看到了丈夫,然后起了毫无预兆的进攻!
这支健妇军人数在千人上下,均为已婚妇人,没有少女的美貌姿容,也没引起骑兵们的反对或狎戏想法,苏赫骑兵们反而感觉有些怵:这里头可是有自家的老娘、姨娘、丈母娘,最少也是个阿姐啊……
叶利诃也很绝望啊!他最开始没当一回事,直到妻子的铁掌呼上面门,腿弯一痛,啪嗒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亲兵避让的大脚丫子。
翻身起来,坐在雪地里,已经被判决为死亡的叶利诃怒声呵斥:“怎么回事?敌军冲上来了不仅不阻挡,还让开了路?”
亲兵们脸色讪讪,谁会在看到格桑大娘冲过来的时候去挡她啊,格桑大娘一般在部落里行色匆匆乃至拖着胖乎乎的身体在跑动,那都是谁家妇人要生孩子了,大家本能就是会让路的啊。
格桑常年有一道眉心竖纹的脸上舒展出笑容来,对亲兵们哑声说:“行了,下次护着他些。”
叶利诃还是不高兴,虎着脸坐在地上,这不是头一回了,他每次军演都死得贼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可敦第一次演习的时候*先杀的他,导致他只要在场上,总会有人想着第一个杀他,他人都麻了。
其实这会儿还有些想妻子来把他扶起来,安慰安慰几句的。
但格桑夺了他的铲雪长勺就继续去打仗了,叶利诃坐在雪地里,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这背影好宽阔好有安全感,比她温柔扶起自己更叫他舒心。
然后另外一个万骑长克托也被格桑斩于勺下。
叶利诃高兴地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大声嚷嚷起来,“格桑!是我的格桑!克托你也死了哈!”
克托臭着脸和叶利诃坐在一块儿,这趟林一可没有下场,在远处铁勒高车上观战呢。今天是很难得的两个万骑长编在同一军,健妇军在第二军中,指挥的是苏赫忽律……啊对对对确实是他,这一战打得如同狼吞虎扑,精彩异常。
林一都有些奇怪了,然后看到韩小六呱呱呱和苏赫忽律讲了一大通,苏赫忽律又呱呱呱开始指挥,她立刻明白了,哦,找了新谋士。
这事生在林一出门打仗期间,苏赫忽律本来就经常在部落里掘人才,虽然掘的人才大多没什么用吧,但人才和人才之间是有联系的,一个大才可以带来更多的大才!
韩小六的邻居,苏赫忽律的谋士之一,就向苏赫忽律举荐了他,韩小六起初挺积极的,后来现苏赫忽律……嗯,根本给不了什么。
“谋士”们聚在苏赫忽律身边,大多是图跟着他出门打猎混混日子,反正挺容易的,哄着王子说话呗。
谋士们大多出身比较富庶的牧民家庭,是家中的老二老三等不起眼的位置,偷懒需要找个借口之类。但韩小六不是啊,他忙于干活,要攒些家底,一来给老母看病,二来他不做活心里不安定。
跟着苏赫忽律,那真是成了苏赫部闲散人员,每天胡混吧唧不知道在干啥,偏偏这二王子还感觉自己是在做大事。
韩小六最近已经很敷衍苏赫忽律了,今天被带出来本想找个机会说清楚,他是有工作要忙的人,不能总陪王子过家家,却没想到苏赫忽律是真有正事,他今天负责雪仗指挥!
韩小六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雪仗不怎么严肃,但韩小六奋力展现自己,各种调度指挥几乎是在炫技,他最早注意到健妇军的强势,于是立马应用上了,先锤死叶利诃,再干下克托,从势均力敌打到一面倒。就在韩小六准备再努努力歼灭对面的时候,骑兵们玩开了,玩疯了,嘎嘎大笑着混战在一处,只要有人倒地,不分南北军冲上去就是一顿埋雪!
苏赫忽律也傻眼了,几次高呼想要整军,都没能呼喝成功,反而身边几个“谋士”蠢蠢欲动,最终按捺不住,齐心协力给王子殿下按进了雪地里。
王子殿下在雪里奋力扑腾,挣扎爬动,都没能翻身,反而吃了一大口雪。
韩小六慌了,想要保护苏赫忽律,也被一起按在地上吃雪,在谋士们嘎嘎大笑声中,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散雪,满眼雪花模糊。
哗变!阵前哗变,谋害将主!
臣功败垂成,实无颜再苟活……韩小六喘息着倒在地上,奋力抓了一把雪,又无力地松开手,眼前浮现出一生过往:出身寒微,滞留雪域,扶王上位,死于乱军,臣随王去。
*
韩公自言,曾历大败,其后性情大变,如生死一场。然阅其过往,公一生百战无伤,未有败绩。或疑此非战事之败,另有缘故也。曾有史言:韩公微时,受辱于恶霸。不知是否为之也。
——《勾史》
第51章
扎哈额真是个很严肃的老人,他年纪大了也不能参加雪仗,和林一一块儿待在铁勒高车上观战,他笑的频率太高,以致于林一很纳闷,疑心这雪仗到底有什么好笑呢?
老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克烈部待了大半辈子,每年克烈部的冬季都会送走一些人,他年轻那会儿性格冷酷,认为那些被放弃的老人各有各的该死理由。比如子嗣不愿供养的老人,大多以前对待妻子儿女的态度很差,有了得了疾病,是要防止臭在帐子里,有的脑子提前被狼神带走,活在世上像一具躯壳……总是有很多很多理由的。
直到他自己逐渐年老,直到最像他,也是最不会放弃他的长子战死,他开始沉默,一直沉默到被抛弃荒原的那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熟悉的克烈部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了,很多中小部落加入,他的长辈们一个个消失,他的同伴因为年老渐渐失权。一个部落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幼童和青壮,一眼看着就知十分强盛,但也越来越没有他的位置,他曾是叶护,常年带着几万部民求存的第二领,但没有人记得他的功劳,只觉得他老迈了,该离开了。
苏赫部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一个家庭里有老人,有青壮,有孩子,扎哈额真很少看到一个雪域部落能养出这么多欢笑的声音。
每天从帐子里睁开眼,就忍不住会笑,见到那些和他一起被抛弃的,现在脸上养出了些血色的同伴也会笑,看到平原上苏赫青壮打雪仗,想到苏赫部落的强盛,还是想要笑。
林一等底下开始混战了,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坐在位置上脱了鞋开始查看自己的脚,最近走路不多,脚上没有蜕皮,只有脚指头缝隙里有些散碎老皮。
她一点点揪下来,随口说:“扎哈,我从辽东弄来了烧窑的人,最近也从铁勒那里铲了些黑石回来,他们要试着起窑烧砖了,要是能烧出来,我初步准备弄几个大通间,把年纪很大的老人和五岁以下的小孩弄里面去集中供暖。冬天很难熬的,你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做个通间管理员。”
扎哈额真愣了一下,“现在已经可以烧砖了?”
林一点头:“风家兄弟说要起个龙窑,就是非常大规模的窑,现在主要是黑石不足,没法给整个部落盖屋子,但是先匀些铁勒部用来打铁的黑石没问题,等以后多弄些黑石,天气也暖和了,再慢慢修呗。”
老人嗫嚅几下,还是没有开口询问“那为什么不先给可汗可敦造宫殿呢”,他感觉这问题问出来是很冒昧的。
风怡和风期两兄弟本来以为苏赫部没有黑石,结果不光有,数目还不少,他们本来想开春了再动工,现在这个天气是真的很冷啊!辽东本来都已经算是苦寒之地了,结果雪域更冷!
但被抓来就是干活的,两人认了命,他们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保住家族小辈就不错了,干吧干吧!
三十九的风怡和三十三岁的风期,扎起袖口,开始下场指挥建窑,林一分给他们两千多号青壮。
起窑是很快的,两人有充足的建窑经验,烧砖有些难度,因为要考虑砂土和河泥的配比,现在河边完全是冻土,得到窑里烤湿软,但是两人分工合作,各自带着人手试验,没搞几天就烧出了标准的砂土砖。
砂土砖确实质量不如魏朝的青红砖,但雪域这个土质摆在这里,能烧出一巴掌拍不断的砖就已经足够了,通常魏人建房还要用到木料为梁柱,但雪域这边少有,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了铁勒部灌浇的铁柱。搞这个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期间龙窑不断出砖,堆到冒尖。
屋顶使用了帐篷毛毡堆叠的设计,这就有些像是穷苦魏人的稻草屋顶,也像是靠海渔民的海草房,即四面砌墙,用晒干的稻草或者海草堆叠成轻便屋顶,这样只需要用到很少的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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