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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张戚男侧头看他，昏暗中眼珠子转了转：“去撒个野？”声音压低，带着点蛊惑，“老地方，后半夜毛都没有，清净得很。”苏郁沉默着，又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几秒后，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很快被风吹散。抬手，将还剩半截的烟蒂狠狠摁灭在冰冷的金属槽里：“改天吧，这阵子夜班。”张戚男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劝。他门儿清。这话不是拒绝，是火候还没到。只有当那些被白大褂死死捂着、被消毒水一遍遍冲刷、被职业冷静摁进地底的情绪，积压到快炸锅，像高压阀嘶鸣着要崩开时，那辆沉睡在车库最深处、引擎吼起来能吓死鬼的改装野兽，才会真正苏醒，咆哮着撕碎后半夜的死寂。昏黄路灯把两人影子抻得老长，沉默地投在空荡的人行道上。苏郁抬起头，看向夜空那轮冰冷的月亮，月光落进他眼里，没有半分暖意。片刻后，他又低下头，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纹丝不动的砖块。那姿态，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又像是单纯地放空，任由思绪在尼古丁和未散的酒意里，漫无目的地飘荡。没空想市医院后半夜的走廊，闷得像高压锅。消毒水味儿腌透了空气，脚步声、仪器的嘀嗒、还有不知哪床压抑的抽泣，搅成一锅浑浊的粥。苏郁刚把心梗的老爷子塞进icu，直起快断了的腰，袖口蹭了块刺眼的碘伏黄。气儿还没喘匀，护士小赵就扒着门框，嗓子劈了叉似的急喊：“苏医生！7床刀口崩了！”“来了！”苏郁抹了把额角的汗，转身就往病房冲。疲惫像铅块坠着四肢，但脚步没停。训练场上，汗珠子顺着眉骨往下滚，蜇得眼角生疼。沈明野一把扯下脖子上能拧出水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抄起脚边的矿泉水瓶。冰凉的液体灌下去，喉结狠狠滚动几下，才压下那股燥热。指尖无意识地点开微信，朋友圈小红点下，那个熟悉的浅蓝色海头像，三天前冒出一条链接，标题长得噎人，大概是儿童心脏病筛查的公益广告。沈明野的手指顿了顿，往上滑了一下。苏郁的朋友圈，荒凉得像被洗劫过。最近一条，是去年某张西北的图：沙丘顶上，他一个人站着，白衬衫被风抽得紧贴后背，影子被落日拉得老长，孤零零地投向天边，透着一股子“天地间就剩我一个”的寂寥。再往前划，是张过年照。苏苏那丫头，鬼精地用个厚红包捂了大半张脸，就露一双笑得弯成月牙的眼睛，亮得晃眼。兄妹俩那眉眼，清亮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沈明野的拇指在那张兄妹合照上悬停了一瞬，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恰好手机一震，是发小陈泽宇的消息：“明儿休一天，出来喝点，老地方。”某茶舍，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进来。陈泽宇把一碟剥得溜光水滑、连橘络都撕得干干净净的橘子瓣推到明野面前，自己袖口挽着，露出手腕上那块锃亮的钢壳表。“哟，沈大队长，日理万机啊，总算逮着活人了！”陈泽宇笑着调侃。明野捏了瓣橘子扔嘴里，齁甜。“听说升了？陈科长。”语气平淡。“少来这套寒碜我。”陈泽宇摆摆手，灌了口咖啡，“我们院也够呛，昨儿刚把一个家暴人渣钉死在公诉席上，累成狗。”“嗯。”明野应了声，又捏了瓣橘子。“你跟凯子咋样？”凯子是陈泽宇处了两年的男友。陈泽宇脸上露出点无奈又甜蜜的烦躁：“别提了，上周差点闹掰。就因为我把他那双当祖宗供着的限量版球鞋扔洗衣机里洗了，跟我冷战三天！非说我谋害了他亲儿子！”陈泽宇打量了他两眼，身体往前探了探，声音压低，带着点兄弟间的关切：“说真的，明野。你这天天训练场、宿舍两点一线的，真不琢磨琢磨个人问题？一个人多没劲。”明野嚼橘子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甜味混着一丝酸涩在嘴里化开。他把橘子核吐在纸巾上，端起茶杯，声音没什么起伏，淡得像杯口那缕快散了的白气：“没空想。”陈泽宇看他这副油盐不进、铁板一块的德行，知道再说也是白搭，耸耸肩，也端起自己那杯茶。碧绿的龙井茶叶在杯底舒坦地躺着，一副“爱咋咋地”的悠闲样。救不回来了咖啡因那点提神的劲儿还没顶到天灵盖，苏郁刚拧开保温杯盖，急诊楼外就炸进来一阵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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