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怎么睡,略有几分疲倦,仍去马厩牵马,夏思槐知道她是要前去太原府那边。驿馆并无监狱与刑堂,昨夜抓的诸多人犯最后都被马兴远的人带走。夏思槐暗想,从自己出城追人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李璧月只是眯了一小觉而已,忍不住道:“府主就知道关心我们,自己也该好好休息。”
李璧月浑不在意,微笑道:“没事,一晚上没睡好并不算啥。欲成就大事,哪有不辛苦的,若是能早点解决傀儡宗的事情,离我承剑府的目标就更近一步。”
一旦查起案件来,她从不知疲倦。
夏思槐还要再说些什么,李璧月已经骑着马远去了。
夏思槐看着李璧月离去的背影,暗自懊恼。要是昨夜自己的武功再高一些,反应再快一些,从“刑天”的手上保住“王道之”的性命,或许李府主便不需这般操劳。
他正出神,没成想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夏司卫,你看什么呢?”
夏思槐一回头,见楚不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连忙招呼道:“楚堂主,你回来了。”
楚不则点头:“小孤山矿道的入口已经彻底封闭,我刚刚带人回来。府主人呢?”
夏思槐道:“李府主去刺史府那边查案去了。楚堂主不在这段时间,我们倒是拔除了傀儡宗的一个重要据点,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走脱了两个重要人物,府主现在去查相关线索。”他指了指驿馆外的长街:“刚刚走了没多久……”
楚不则皱眉道:“这么早就出去了?”
“府主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查起案子来就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哎哟,我差点忘了,府主交代我将王道之的尸体送回王家……楚堂主,我先去了……”
夏思槐离去后,楚不则站在他刚才的位置,怔怔地望向长街尽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
事实证明,勤并不能补拙。
李璧月在刺史府的刑堂里坐了整整一个白天,也不能弥补昨晚的疏漏。万红楼和云阆茶馆抓的那些人,知道的也不过是下方傀儡馆的生意有违朝廷禁制。至于傀儡宗的内幕消息,则一概不知,李璧月放了一批,罚了一批,关了一批,这件事便告一段落。
虽然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期,李璧月仍不免闷闷不乐。
她摸了摸怀里的那一枚箭簇。在离开刺史府之前,她将另外一枚箭簇交给马兴远,委托对方调查箭簇的来历。
本朝实行盐铁专卖,“刑天”所用的箭簇入手沉重,力可透骨,显然用的是上好精铁,而且与上次他在药王谷所用的箭簇并不一样。如果对方并没有使用固定箭支的习惯,很有可能这羽箭是在附近临时买的。
如果能找到这箭簇是哪家铁铺出产,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这神鬼莫测的执事“刑天”。
也许是心中有事,这一晚李璧月又睡不安枕。
往常在承剑府时,晚上睡不着的话,她一般会在试剑台练剑。可如今在驿馆,就不太合适了。一来,驿馆并没有那么大的武场。二来,这座馆驿如今住着不少人,若是动静太大,难免吵着别人。
月色如洗,透过窗纱照在墙壁之上,李璧月看到挂在墙上的那一张弓,她心中一动,取了弓箭走出驿馆大门。
驿馆外是一棵高大的芙蓉木,眼下正值花期。她站在十丈开外,弯弓搭箭,一箭射向最高处的那一朵红花。羽箭穿透树木的缝隙,落在不远之处的地上,那朵芙蓉花却是纹丝不动。
她少时顽劣,喜好弓术,但也只是半吊子,到承剑府之后潜心剑艺,弓术早已荒废。这张弓,乃是少时云翊为她所制,她十二岁时用着或许正好,却无缘用上一次,如今再用,多少有些施展不开了。
譬如今晚月色仍似当年灵州,但早已物是人非,欲说还休。
她敛起心绪,将那支羽箭捡了回来,再次瞄准树上的红花,弓弦拉满,崩然松手,可惜这一箭仍是未中。
她也并不气馁,捡回箭矢,再次搭弓。
这时一双宽厚的大掌从后面弯了过来,包住她的手,左手握住弓把,右手握住弓箭,轻声道:“璧月,你使力的方式不太对。我们承剑府的浩然剑法是剑随心至,射术主要是肩力与臂力,左臂下沉,右边肩膀要抬得更高一些。”
李璧月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唤了一声:“师兄。”
楚不则“嗯”了一声,轻轻将她的右臂上抬,对准准星。
这姿势其实有些亲昵,但李璧月刚进入承剑府时,入门的基础剑式都是楚不则教她。她从前没有正经学过武艺,出剑收剑都是野路子,楚不则少不得手把手一一帮她纠正,也和今日差不多,李璧月也就不以为意。
楚不则帮她调整着姿势,又道:“射箭之时,扣弦的三指齐松,快、准、狠,就像这样——”他一松弦,长箭“嗖”的一声飞出,箭簇穿透娇嫩的花茎,将之钉入驿馆牌楼的木梁之上。
李璧月收起弓箭,一转身,见楚不则站在她身后,清冷的月色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李璧月问道:“师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不则唇角漾起笑容:“是早上回的。夏思槐说你这两天忙得昏天暗地,所以我没敢打搅你。没想到师妹你晚上不睡觉,却来院子里射花。”他看了看李璧月手中的弓箭,道:“你这张弓看着有点小,像是军中的制式,但规制并不相同。”
李璧月笑了笑,道:“师兄好眼力,这弓是从前在灵州时故人所制,辗转多年才到我的手上。我晚上睡不着,便射着玩儿。”
楚不则眼神微闪:“是云翊做的?”
李璧月没有察觉到他眼中微不可察的落寞,点头道:“是。这张弓一直被秋山书院的程夫子收藏。程先生辗转到了太原,在太原王氏做西席。最近我登门拜访,才拿到这张弓。”
她望向牌楼高处那朵芙蓉花:“小时候,师兄教我剑术,也是这般细致耐心。想不到师兄弓箭也用得这么好。”
楚不则的声音蓦地低沉下来:“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出身大唐边军,从小也算得上是弓马娴熟。”
李璧月:“哦?”认识楚不则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
楚不则道:“我小时候在幽州长大,我爹是边军一名普通将领,一次战事失利,我爹被指认贻误军机,全家流放岭南。我爹的案件不知道怎么落到了谢府主手上。谢府主调查之后,认为此案实属冤案,在御前为我父亲平反。那时,流放的队伍已经走到湘江了。我在路上突疟疾,一条命几乎去了半条。”
“我到了长安之后,我就想,我一定要加入承剑府,拜谢府主为师。”
李璧月讶然道:“那为什么你的师父是徐师伯,不是谢府主?”
楚不则道:“因为谢府主说他的剑过于刚直,并不适合我,最后将我交给师父教导。”他瞥了李璧月一眼,道:“我想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谢府主身为承剑府主,事情太多太忙,没有时间亲自教。谢府主那么看重你,也没有亲自教授,而是让温师叔教你。”
李璧月不言。谢嵩岳的确一招都没有教过她,但于剑道一途上,却是她的引路人。他的精神,始终感召引领着她。她要始终前进不后退,成为他口中能撑持天地的那一柄剑。
楚不则又道:“虽然谢府主从没有教过我,但是在我心中,他更胜我的师父。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成为谢府主那样的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李璧月心中一动:“为何师兄从前没有说过这些?”
楚不则星眸闪烁:“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师妹心中所想,亦是我心中所想;师妹想做的,也是我想做的,你不是一个人,师兄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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