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少了一个啊?
顾茗松淡淡的说:“最后一个人是我。”
“啊?”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打算亲自来。
他语无伦次:“可是……我只是第一次试验,可能会失败,可能会有危险,你不用……”
“殿下能亲自试药,我为什么不能?”顾茗松反问。
李折竹愣愣的看着他。
“你相信我?”他望着对方。
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他很怕他会失败,连累这么多人没有了性命。
“来吧。”顾茗松道,“做你想做的。”
李折竹听话的点点头,挨个在他们身上划上十字刀伤,涂上新制作的疫苗。
他自己身先士卒,也接种了疫苗,然后严肃道:“我们接种后会发烧,然后就算是免疫成功,14天后完全免疫后将和天花病人同吃同住,并且穿上他们穿过的衣物,来验证是否有效,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这些人人高马大,面容肃穆,看起来十分有纪律,动作和话语整齐划一:“准备好了!”
顾茗松把煮沸过的小刀划开皮肉,将疫苗放上去,动作漫不经心,像是毫不在乎自己已经加入了一场豪赌,而赌注是自己的生命。
夜晚。
李折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人在哭。
他动了动耳朵,听见了男子的呜咽声。
“我还不想死,我还没娶媳妇......”
“我不想陪着二皇子胡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啊!”
“唉,谁叫军令如山呢?我们有什么办法......”
“反正都要死了,明天我一定把那个狗皇子骂个遍,与其窝窝囊囊的死,还不如死在顾将军的剑下!”
他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怎么就非要死了呢?
他确实很忐忑,怕自己记错了配方,真的害了人性命。
可是......如果谁都不肯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曲州疫病要怎么尽快控制住呢?
他知道前方是未知,可能是成功,也可能是万劫不复,万丈深渊,可即使是钢丝,他也要走上一遭。
这是每个医药研发时,在伟大的第一批实验者身上必经的路。
因为纷杂的想法,他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并且做了十分冗长的梦,他梦见自己记错了步骤,那些青年男子躺在床上,满脸带血的脓疱,绝望地嘶吼着,按住他的肩膀大叫着让他赔他们的命。
他被厉鬼一样的、血肉模糊的青年们包围着,被尖声咒骂撕扯着愧疚的灵魂,他仓皇环顾着四周,心脏被恐惧擒着,攥的他喘不上气来,他惊慌失措的拼命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他想对方坚实宽阔的胸膛,和永远令人心安的浅淡香气。
他找啊找,突然摸到了一个病床,他低下头,看见男子躺在上面,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银色素圈戒指,上面雕刻精致的湖蓝色蝴蝶绚丽夺目。
他颤抖着去摸男人的脸。
——满脸脓疱和污血。
是顾茗松。
他从恐惧中猛地睁眼醒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浑身冷的发抖,他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摸了摸眼角,发现一片湿润。
他茫然地想,他害怕的哭了吗?
他平复着心情,无意识往身边男人的怀里钻了钻,阖上双眼,慢慢慢慢地深呼吸,嗅着对方熟悉的香气,这才渐渐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睡过去。
他梦到自己像是躺在棉花上,浑身酥软提不起劲来,头晕晕乎乎的还隐隐作痛,感觉难受极了。
他不安地动了动,拿脸颊蹭了蹭身边的东西,似乎是微凉清爽的低温瓷器,又滑又细腻又凉爽,他情不自禁地靠过去,把滚烫的额头贴在瓷器上,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扒上去,去汲取那些微凉的触感,缓解额头上烧灼的疼痛。
“殿下,殿下......”有人推他。
“你发烧了。”
凉凉的手掌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一把把那只手掌捉住就往自己身上放,从额头一路往下按着抚摸到颈窝,接着还往下放。
“殿下,”有人低笑,身下的瓷器开始震动,“你这样跟邀请我没什么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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