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第七根针,温季礼疼得止不住轻颤,抿紧的唇线也隐隐见了血色。宋乐珩心里慌乱,又无计可施,只能小心覆握住温季礼青筋分明的手背。她扭头看向冷脸施针的沈凤仙,约莫是沈凤仙那脸实在是太冷,冷得人心情很沉重,她耳畔无端就回响起那句经典台词——
家属准备后事吧。
宋乐珩哽了哽,脱口道:“小舅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当大夫缺少了一点亲和力?”
沈凤仙扎针的手一顿,面色顷刻像凝结了寒霜一般,睨向宋乐珩。宋乐珩估计自己是不小心戳中沈凤仙的痛脚了,立刻识趣的转移话题道:“只要这次施针完,他的病就全好了吗?”
沈凤仙没好气的继续下针:“鬼门十三针是医术,不是仙术,那么想马上好,死了投胎更快。”
温季礼:“……”
宋乐珩:“……”
她果然是少了点当医生的亲和力。
宋乐珩有求于人,也不敢反驳,只能从善如流道:“那小舅娘的意思是?他得连续施针?”
“三月一次。他的五感若是过盛,只会虚弱得更快,死得更快,想要断病根,就要徐徐图之。”
“那需要多久?”
“说不定。要看病程。”
沈凤仙落下第十三根针的同时,温季礼猛一侧头,一大口血呕在了枕头边。宋乐珩吓得握着他的手一紧,手忙脚乱地用衣袖给温季礼擦拭着嘴角的血,眼眶又见泛红起来。沈凤仙一脸司空见惯,等温季礼吐完血躺回枕头上,她观察了片刻,便开始慢条斯理地取针。
“这两日别见风,别沐浴。屋子里烘暖一点,不要着凉。”沈凤仙把取下来的针一一插回发髻里,再次表情复杂地瞅了眼宋乐珩:“你舅舅还说看不出你有多喜欢……他眼瞎的症状看来也得治。”
温季礼闭着眼睛,耳根子的薄红又加重了几分,长长的眼睫如蝶翼一般轻轻抖动着。
宋乐珩这会儿没有心思回应沈凤仙的玩笑话,只道:“他方才吐血……”
“郁结五脏,必须把这口血吐出来。只要没人惹他,三个月内他都不会有事了。我走了。”
沈凤仙话音落定,毫不犹豫拔腿就走。
宋乐珩知晓温季礼素来爱干净,脱下外衫铺在他的枕头边,把那点血色藏了起来。温季礼仍是不肯睁眼看她,但她知晓他醒着,只当他还在气头上。沉默了半晌,宋乐珩坐在床沿,矮声道:“等你晚些时候能下床走动了,我再让人来收拾床上的血迹。”
温季礼不吭声。
宋乐珩等了一阵儿,又说:“昨晚阿景是梦魇了。其实我一直都知晓,他只是在我面前乖巧些,对着别人时,性子偏激阴郁得紧。子母蛊这桩事,我知晓他尚有隐瞒,但我总想着,若是我自幼就被当成怪物关起来,我也得发疯。更何况,娘亲那封遗书,让我对她的死莫怨,莫伤怀,我想,她还是希望我能照顾阿景……”
温季礼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安静地听着宋乐珩的叙说。
“娘亲和宋含章都走了,对阿景来说,这本该是最亲近的关系,却走到不及黄泉,死生不见的地步。”宋乐珩禁不得叹息:“如今外爷和舅舅对阿景也不算亲近,我要是再不拉他一把,他就真要一条道走到黑了。那对戒指,能互相感应,我是希望这戒指能箍住阿景些。”
话至此处,温季礼总算是睁眼看向宋乐珩。他静默须臾,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宋乐珩急忙一只手扶他,另一只手拿枕头垫在床栏上,让温季礼能靠得舒服些。末了,她也不舍得离太远,借势停在一臂之距,就这么定定的把人看着。
温季礼迎着她的目光,只是不如此前时日,眸中少了份藏也藏不住的柔意。他扪心自问,自相识至今,他确然在宋乐珩身上动了念,失了心,可原本,这念他是不该动的。既知他于她而言,并非例外,那这念,合该断了。
“督主的心,能分给多少人?”
宋乐珩闻言一怔,正不知该怎么接话,又听温季礼说:“你能为了牵住宋流景,许他永远。又能为了救我性命,轻许婚约。你待每个人都这般好,不会疲累吗?”
“我……”
宋乐珩想解释,温季礼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与督主,是共同牟利,你有你的需求,我亦有我的私心。我望你我之间,只谈合作,也可以只是……主公与谋士。督主不必为了我这等费心,如此一来,督主可省些精力,我也可……不起分别心。”
宋乐珩脸都白了,注视温季礼半晌,嗓子发干地道:“温军师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就如同你与平昭王?等到下一个你觉得更合适的人选出现,你就要去当别人的军师,是吗?”
温季礼沉默着。
事实上,这已是他的回答。他入中原,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平波止风的。他是为了让中原这风波掀得更大一些,大到能让这片土地支离破碎。
只是刚刚好,没有任何人比宋乐珩更适合站在这场风波的中心——
一个女人纵横天下这盘棋局,会让整个中原都为之撼动。但,只要有一个宋乐珩出现,将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所谓谋士,是择良木而栖。
宋乐珩深知这个道理。毕竟,像温季礼这样的军师,谁都想要。他要是真走了,那就真是辞职辞到大动脉。
宋乐珩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分明两人这数月的光景相处下来,已经开始坦诚心扉,就这么一宿,人情世故就变了,说走就要走。宋乐珩胸口一阵阵闷疼,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迟疑片刻,朝着门口走去。
温季礼的脸色也比刚才更差,他反复衡量着说出的话是不是重了些,可脑子里想着万般挽留,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他垂低眼睑,本欲就这么结束这段不该有的妄念,忽而,眼角余光又瞥到宋乐珩驻足转身,问了他一句:“温军师,你感觉好些了吗?能不能动?”
这句话问得有点怪异,但温季礼并没多想,只答:“再静息片刻,应当就能下床了。”
“就是还不能动……那好。”宋乐珩没头没脑地说完,又举步走到门口。
温季礼埋着头,正觉她这好字来得莫名其妙,随即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以为宋乐珩已经走了,一时难以遏制,抬眼望向门那边。
这一望,就见宋乐珩两手扶在门上,正背对他站在门边。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隔了少时又折返回床畔,落坐在温季礼的近处。因为离得太近,温季礼一刹只觉呼吸受阻,虚弱又激荡的心跳拼命在他耳膜上敲打。他强行板着神情,道:“某方才的话,督主不明白吗?”
“明白了。”宋乐珩抬起眼,目色如窜动的火苗:“所以才问你能不能动。”
温季礼:“……”
温季礼:“督主是何意?”
“我想过了,你说得不对。什么叫我待谁都一样的好,我待你和阿景是不一样的,我就不会对他这样做。”
尾音落下,同时,宋乐珩伸出一只手去,轻捂住温季礼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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