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武安平似乎长长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让那嘶哑的声音继续传递过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算输”话音落下,囚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谢虞压抑的、细微的啜泣声,和武安平那沉重而艰难的呼吸,在冰冷的石壁间回荡。替死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再次被粗暴地拉开。昏黄摇曳的火把光芒刺入黑暗,映出几个黑傩寨民冰冷的面孔。“带走!”为首的寨民喝道。谢虞和武安平被粗暴地拽起,押解着走出石牢,他们被押往归墟之喉旁的那噩梦般的祭台。祭台依旧由冰冷的刻满扭曲符号的黑色巨石垒砌。贡玛长老身着繁复的暗红祭袍,手持骨杖,神情肃穆而冰冷,如同石雕。陆皓被两个强壮的寨民死死架着,他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癫狂或侥幸,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崩溃。他拼命挣扎着,涕泪横流,对着贡玛长老和周围的寨民发出不成调的哀嚎和求饶:“不!不要!为什么是我?!我都帮你们抓住了他们!谢虞说过说过没有梦见我!说过山灵不要我死!你们说过我能活!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我可以做任何事!任何事!”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绝望。他看向谢虞和武安平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仿佛二人才是导致他即将丧命的罪魁祸首。在祭台的另一侧,谢铭被单独看守着。他的状态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糟糕。高烧和脚踝的感染似乎已经侵蚀了他的神智。他眼神涣散,瞳孔无法聚焦,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身体微微摇晃,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时而像是叫着“小虞”,时而又像是念叨着“矿矿”。他仿佛已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眼前即将发生的恐怖献祭浑然不觉。谢虞看着哥哥那副模样,心如刀绞。她又看向状若疯魔的陆皓,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背叛者终被背叛,这似乎是一种残酷的轮回。贡玛长老无视了陆皓的哭嚎,如同看着待宰的牲畜。她缓缓举起骨杖,开始吟诵古老而晦涩的咒语。一个寨民捧着那个粗糙的陶罐走上前,里面插着几根深色的木签。抽签仪式再次开始。寨民捧着签筒,首先走到神志不清的谢铭面前,谢铭毫无反应,只是茫然地睁着眼睛,看守粗暴地抓起他的手,塞了一支签给他。其次是武安平,武安平同样毫无反应,看守随便拿起一支签塞给他。接着是陆皓。他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手,但在寨民的强力压制下,还是被强迫抽了一支签。最后是谢虞。她面无表情地抽走最后一支签。贡玛长老枯瘦的手指依次拂过四人手中的木签。当她拿起谢铭手中的木签时,嘴角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她高高举起那支木签,声音冰冷地宣布:“山灵已择定!迷途的魂灵,将归于永恒的寂静!”被选中的,是谢铭!陆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爆发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扭曲的狂喜!他大口喘着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谢虞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她看着哥哥那茫然无知、濒临死亡的样子,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却被身后的寨民死死按住。就在两个寨民准备上前拖走谢铭时──“等等!”一道嘶哑的声音,猛地响起,压过了陆皓的狂喜低语和林间的嗡鸣!是武安平!他猛地挣脱了身后寨民的压制,踉跄着向前一步。尽管他浑身浴血,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绷带下那双唯一露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决绝的光芒,死死地盯住贡玛长老!“他”武安平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神志不清的谢铭,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已经是个废人了!他的痛苦不够纯粹!不够取悦你们的神!”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生命中最后的力量都凝聚起来。他的目光扫过谢虞那张绝望的脸,最终定格在贡玛长老脸上,一字一顿道:“我替他!”“用我的命!用我的痛苦!用我所有的绝望和愤怒!”“我保证会比他的奉献更让山灵满意!”整个祭台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陆皓都忘记了狂喜,目瞪口呆地看着武安平。寨民们面面相觑,似乎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贡玛长老眼睛微微眯起,第一次认真地看向武安平。她看到了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如同实质般的痛苦火焰,看到了他残破身躯下蕴含的不屈的意志,看到了那份为了他人甘愿踏入地狱的决绝这份祭品的品质,确实远超那个浑浑噩噩的谢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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