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多了一座实打实的大靠山。宋微咧着嘴与玄青告别,心想皇帝老爹对自己真算不错。哪怕他把自己圈得再久些,忍忍便过去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住进来的第三天,他就试着往门外溜过。在寝宫里头,去哪儿都没人拦,唯独迈向大门口,被侍卫们彬彬有礼挡住。宋微探头向外瞅几眼,掉头回转。心想:如此看来,皇帝对于自己寝宫的安全,还是很有信心的。
景平十九年宫变,令皇帝对宫廷内部人员做了一次全面整顿。太子近来虽然嚣张,但鉴于父子之间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定,因此并没有急切地重新将手伸进宫里来。
在宋微看来,论绝对规模,咸锡皇宫并非最宏伟。不过大概当初迁都时规划得好,又巧妙借用苑城多山多水的地形,各个宫室错落起伏,重叠蔓延,远处飞檐高耸,近处曲栏回环,显得格外深邃多姿而富于气势。寝宫面积不小,多奇花异糙,盆景怪石,即便在这大冬天里,也有些看头。皇帝打盹儿的时候,宋微得空,便自己到处溜溜。
他盘算着,等新年过完,朝廷开工,皇帝身体好转,自然没有躲懒的道理。这般拉着自己从早到晚作陪,也陪不了多久。
无论如何,这把年纪的人了,身体并不健康,哪怕天天陪,又能陪多久?
玄青走后,皇帝兴致很高,硬要儿子陪着下棋。
上回被人邀请下棋,还是去丽情楼嫖ji。于宋微而言,这游戏实在太过高深。奈何他会的、擅长的,皇帝都不会,或者不合适。只得硬起头皮,舍命陪君子。
皇帝耐心不错,手把手地教。宋微记住基本规则,什么布局算路皆不管,纯凭感觉落子。皇帝看他全无章法,半途停下,一招一式讲解。
宋微道:&ldo;爹,这个太难了,我记不住。&rdo;
皇帝道:&ldo;谁要你死记硬背?你只须纵观全局,分清虚实,算出后手……&rdo;
宋微听得头大,使出杀手锏,撒娇:&ldo;纵观全局,分清虚实,算出后手什么的,有爹你来就可以了。爹你这么厉害,儿子真是佩服死了!&rdo;
皇帝恨铁不成钢,忽然语气一变:&ldo;你一点功夫都舍不得下,如何能赢?&rdo;
宋微奇怪地抬头:&ldo;我陪你消遣而已,干嘛非得赢?&rdo;心说你不是皇帝么,谁跟皇帝下棋还敢老想着赢。
&ldo;你……&rdo;皇帝一时无言对答,略微停顿,道,&ldo;不单下棋,你这般毫无计算,不动心思,别的事上亦难免吃亏。&rdo;
宋微不由反驳:&ldo;吃什么亏啊?我先是糊里糊涂认得了一个侯爷,如今又糊里糊涂多了个皇帝爹爹。就说玄青上人,当初碰见,也以为不过是个名气大点的道姑,谁知道她是青霞观的住持,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爹你不是说请她来主持那个宗庙祭祀‐‐怎么看,也是我占尽了便宜,上哪吃亏去?&rdo;
皇帝失笑,继而无奈。摇摇头,问:&ldo;你这样惫懒的性子,当初怎的会冒险救了明华?这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没法相信。&rdo;
宋微乐了:&ldo;别说你不相信,我自己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儿不敢相信。那时候凑巧跟上人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豁出去,就是个死,我不想死,那便只能豁出去了。&rdo;宋微一脸无赖的笑,&ldo;爹你没事提这个干什么。总不至于我棋下得臭,你为这个要砍我脑袋。哎,你要真为这个砍我脑袋,没准你儿子三个月就拼成国手了。哈哈……&rdo;
皇帝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盯着瞧了一会儿,才问:&ldo;你既如此惜命,为何会拔剑自戕?&rdo;
&ldo;哈……&rdo;宋微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鹅,笑声戛然而止。这事若独孤铣来提,尽可以无限冷高傲娇糊弄过去。这会儿亲爹提起,宋微只觉耳根面皮一齐发烫,低头不好意思半天,才哼哼唧唧道:&ldo;我……那个,气昏了头……&rdo;不由自主再次使出杀手锏,委屈撇嘴,&ldo;我哪知道会那么疼,简直疼死了……&rdo;
皇帝道:&ldo;以后还干不干这种蠢事了?&rdo;
宋微立刻摇头,斩钉截铁:&ldo;不干了。绝对不干了。下次剑拔出来肯定往别人身上捅,说什么也不往自己身上捅了。&rdo;
皇帝颔首:&ldo;孺子可教。&rdo;
宋微看他心情好转,腆着脸开口:&ldo;爹,我想……我想见我娘,&rdo;见皇帝脸色不对,马上改口,&ldo;见宋曼姬一面。还有,那个,独孤铣什么时候会进宫来……&rdo;越说声音越小,心虚不已。
皇帝一派沉静。半晌,抬起眼睛看他:&ldo;你先把这局棋撑过一刻钟再说。&rdo;
这是又不高兴了。宋微只得打起精神认真胡下。
皇帝一心教训儿子,欲图三下五除二杀他个片甲不留。谁知宋微落子既无章法,好比讲道理碰上人胡搅蛮缠,东拉西扯,一时半会居然死不透。最后皇帝虽然赢了,却已超过一刻钟,导致这盘棋赢得简直就像吃了只苍蝇。
宋微想笑又不敢笑,怯怯望着皇帝:&ldo;爹,君无戏言。&rdo;
第99章离情俱作欢情酽,生恩何似养恩深
元宵节前夕,蕃坊波斯酒肆向宫中进献御酒,其中有几坛特地用西域珍稀药材泡制的药酒,十分贵重。适逢皇帝健康状况大有起色,一时高兴,亲自接见了进宫送酒的老板娘。
宋曼姬被内侍引进寝宫暖阁,满腹狐疑。皇帝没事把自己找来,她可是准备好了一肚子冷嘲热讽。
宋微瞧见她,连蹦几下,跳到面前:&ldo;娘!&rdo;
&ldo;小隐!&rdo;宋曼姬吃惊之后,立即想通,&ldo;你没走成?怎的还是被他抓来了?&rdo;
宋微笑而不答,抓住母亲的手:&ldo;娘,你坐。&rdo;
待宋曼姬坐稳,才道:&ldo;是我自己回来的。&rdo;
&ldo;你自己回来的?你回来做什么?你……&rdo;
宋曼姬望着他,乍喜乍惊之下,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根本不知从何问起。泪水控制不住掉落,语无伦次,&ldo;小隐,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给娘瞅瞅,瘦了没有……&rdo;
自从宋微离家,重阳前母子悄然诀别那次不算,竟是一年多没见上面,说上话。来到京城之后,宋曼姬平日强自镇定,夜深人静时,总不免思念起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难以成眠。被皇帝纠缠的头几个月,一面担心,一面巴不得儿子远走高飞,自由自在,永远不要跟那负心亲爹搅和在一起。谁知九月初七诀别之后,却反复梦见儿子隐入夜色中的身影,不由自主日益心慌。
儿子如此郑重而隐秘地来向自己告辞,令宋曼姬一日比一日清晰地体会到生离死别般的哀伤。此刻于皇宫重逢,满溢心头的喜悦远远超过身份暴露的惊骇,将宋微拉到身前,紧紧抓住他胳膊,眼泪擦也擦不尽:&ldo;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rdo;
宋微拼命忍着,才没叫眼泪掉下来:&ldo;嗯,就是舍不得娘,才回来的。也怕……&rdo;称爹肯定不合适,便借用宋曼姬的说法,&ldo;也怕他……突然死了,没见上最后一面。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rdo;
宋曼姬听他提起皇帝,没那么激动了。慢慢收了眼泪,问:&ldo;小隐,你都知道了,是不是?&rdo;
宋微点点头:&ldo;差不多都知道了。不过,他们说的,我不大信得着,还是想听娘跟我说。&rdo;
宋曼姬眼眶又湿了。半晌才道:&ldo;往后……别再这么叫了。你是皇子,叫我一个婢女做娘,叫了二十多年,实在是……太委屈了……&rdo;
宋微挨着母亲坐下,脑袋趴在她肩膀上,闷声道:&ldo;我这辈子,就一个娘,芳名唤作宋曼姬,聪明又漂亮……&rdo;
宋曼姬被他弄得又哭又笑,道:&ldo;若说漂亮又聪明,谁也比不上你母亲。记得那时候……&rdo;
尘封二十余年的往事,终于从另一个当事人口中,缓缓道来。
宋曼姬作为亲历者,强烈的情绪早在当时便已倾泻殆尽,又经过了太长时间的刻意忘却,此刻重新回忆,语气淡然,倒比当日李易向六殿下陈述时还要镇定。
宋微早有心理准备,这时把故事从头再听一遍,得到的细节愈加充实生动。
听到后来,忽觉今生前二十年无忧无虑生活,俱当归功于生母养母两位女性的牺牲奉献。一个死得那么勇敢,一个活得这般坚韧。对于曾经冲动之下昏头自残的行为,羞惭愧疚,无地自容。
宋曼姬远不如李易逻辑性强,基本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情节主干说完,怔怔抹了一把眼泪。再认真回忆,才发现真正悲惨的事没多少可讲,反是初进宫时公主闹了几许笑话,皇帝为追求美人做过哪些蠢事,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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