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餐,哑巴老军摸摸孙星的头,又摸摸孙明的头,无限怜爱,然后,起身去打开了废宫的后门,啊啊地叫他们出去。
这就到了时辰么?
漪罗已经三十五岁了,她想,她死也就死了,只是割舍不了将军孙武的情,只是遗恨两个孩子这样不明不白地去死,帛女身边只剩下了蔡将军鉴留下的遗孤、养子孙驰了,孙氏门中的骨血,孙星和孙明,一个十岁,一个才八岁啊!
她给两个孩子穿好了衣裳。她对着那斑驳的铜镜,整了整两鬓。
八岁的孙明,小手里捏着一只蝴蝶,她无言地把那小手打开,让蝴蝶噗噗噜噜地飞了。
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走出废宫的门,满脸悲壮。
哑巴老军又在宫院的门前招手了。宫院的门,也打开了。
她踟蹰了一霎。怎么?趁这时没有巡弋的徒卒,没有青铜的斧钺,刽子手也没有准备停当,让她和孩子逃之夭夭?
哑巴老军笑模笑样的,那样子,无比的慈祥。
&ldo;快走!快,&rdo;漪罗立即扯着两个孩子向外跑,经过院门的时候,哑巴老军还塞给了她一点银钱。
跑出了废宫,又跑了多远,漪罗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筋疲力竭了,又确信没有追兵在后,才坐下喘息。现在,她知道右边是浩渺的太湖,左边是隐约的姑苏了,而且,她竟然只凭着某种潜在的意识指引,是跑在通向她的家,通向将军孙武所在的罗浮山的土路上了。天,可真宽哪!阳光灿烂得耀眼,风也是如此地清新,鸟儿们在的呖的呖地唱着歌儿。
我们活着!活‐‐着‐‐她真想拼命地喊出这句话。
可是,她突然又呆了:前面不远处,是二十几个持戈的徒卒等在那儿,拦住了去路。漪罗心说&ldo;不好&rdo;,拉上孩子回头就跑。
一匹白马飞也似地驰来,骑马的人拦住了漪罗。
伍子胥!漪罗感到奇怪的是,伍子胥所率之徒卒,全是吊丧的服饰。伍子胥本人身着缌麻之服,按着规矩,乃是&ldo;五服&rdo;之内的亲属,比方说同族的叔父母,同族姐妹兄弟,表兄弟死了,才可以穿丧服的。
那么,漪罗想,你到底是逃不脱了,伍子胥是为你早早地穿上了丧服么?
伍子胥:&ldo;漪罗,我在此恭候你多时了。&rdo;
漪罗:&ldo;多谢伍大夫了。&rdo;
伍子胥:&ldo;谢什么?&rdo;
漪罗:&ldo;能有伍大夫事先为小女子服丧,实在三生有幸。小女子这就随伍大夫去受死。&rdo;
伍子胥:&ldo;一派胡言!&rdo;
漪罗:&ldo;不是为漪罗,又为哪个身穿缌麻之丧服?&rdo;
伍子胥:&ldo;伍子胥是把孙将军当成兄弟啊!&rdo;
&ldo;你‐‐说什么?你为哪个吊丧?&rdo;
&ldo;孙将军。&rdo;
&ldo;谁?&rdo;
&ldo;孙将军!&rdo;
&ldo;谁,谁,谁‐‐&rdo;
&ldo;孙武!&rdo;
漪罗立即两腿软了,半晌才醒过神,长出一口气,泪如雨下。难道这是真的么?你走的那天将军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祸福就这样瞬息万变生死就是一步之遥么?她喃喃自语,她说这不可能不可能你别信你别信。将军久经沙场九死一生福大命大。可是伍子胥身穿缌麻,徒卒一身槁素!将军总能够临机决断趋吉避凶,可是将军执著的时候又不顾死活。将军,那么老大一个人,怎么就会倒下了呢?你别信,你千万别。她听见伍子胥说节哀,说将军大病一场,在小客栈;说将军扶病落马,暴死姑苏。不!她说不不,都不对,不可能。她说将军你是为漪罗忧郁而死为漪罗焦灼而死为漪罗担忧而死。她心里如一釜沸油,她心里一团乱麻。她在原地打转不知如何是好。她看见两个小孩子在哭,伍子胥帮他们换上斩衰,这是儿子为父亲穿的孝服。她听见伍子胥说快回罗浮山吧快,一同去。她看见伍子胥眼里也湿漉漉的,看见那些徒卒都把左臂露在外面,都没有戴帽子,这叫做袒免,这就是说,伍子胥和徒卒们都是去吊丧的。
她急切地抓过马缰。
她奇迹般地跃上马背,能如此利落,这在平时她想也不敢想。
她发疯似地打马狂奔,奔向罗浮山,眼泪洒在马背上,洒在尘埃中,洒了一路。
伍子胥本来是为他们准备了车的,现在只有把两个娃娃抱上了车。一行人等,默默无言,驱车策马,随着漪罗,去罗浮山中孙氏府上吊丧,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
孙武灵柩送回罗浮山那日,帛女一见便急火攻心,晕死过去。颉乙忙将帛女抬入内室,一番救治,帛女苏醒过来,又哭得死去活来。
颉乙劝道:&ldo;夫人你听我说。&rdo;颉乙喝退了众人忙道:&ldo;夫人你听我说。&rdo;
&ldo;不听、我不听!&rdo;说着,要冲出门,到灵堂嚎啕去。
颉乙拦阻。
帛女:&ldo;你拦我干什么啊?你怎么不叫我去哭拜将军啊……&rdo;
颉乙被逼急了,喝道:&ldo;听着!将军没死!&rdo;
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
帛女被定在那儿,傻了,立即又哭出来:&ldo;到什么时候了你还骗我?你骗我!&rdo;
颉乙:&ldo;颉乙骗你做什么?&rdo;
&ldo;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do;
&ldo;将军真地还活着,此乃将军的一计!&rdo;
活着?计谋?帛女呆呆愣愣不知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起初她无法相信孙武死了,现在她又不敢相信孙武活着,她忽然止了泪,笑了,那笑又自然而然地衍化为哭。这位平素看上去无波无澜,总是平静如水的女人,把握不住自己了。她那柔弱善感的天性,在强烈的挤压之下,冲出了理智的硬壳。
颉乙等帛女稍稍平静了,才讲了事情缘由:&ldo;孙将军到了姑苏,费尽心机才得以入宫见了大王。看来,漪罗和两个孩子确实是大王命人劫持去了,目的乃是要孙将军再度出山,率兵作战。别说孙将军早已厌倦战事,即便依了大王,随军去征讨,大王也未必会放了漪罗和孩子,那夫差实在是拿他三人作为人质要挟,不容将军存半点不同见解。将军一怒回到客栈,急火攻心,外感风邪,一病不起。颉乙赶到为之调治,才得渐渐复苏。将军思虑再三,心里为得不到漪罗和孩子的下落懊恼,终于生出一计,按孙将军的话说,说到底是&lso;孙武不死,漪罗难归,便死一回又何妨?&rso;&rdo;
颉乙接着对帛女讲了孙武如何抱病策马去到演兵场二见夫差,又如何故意让胯下骏马受惊,跌下马来,他和田狄又如何造成孙武已死的假象。帛女这才相信现在躺在灵堂的孙武是个大活人,一场虚惊过去,眼泪就没了,说话就要到灵堂去见孙武。颉乙忙拉住帛女,叫她谨慎行事,该怎么哭灵守灵,还怎么哭怎么守,万万不可露了马脚,因小失大,帛女称是。
天,黑下来了。灵堂里吊孝的人走空了,守灵的孙驰也睡着了。田狄和颉乙守在门口,颉乙小声说,&ldo;行了&rdo;,那孙武才悄悄地从灵柩里爬出来,蹑手蹑脚地离了院子,到屋子里去。屋子里没开灯,黑乎乎的。孙武一进屋,帛女就抱住了他,扶在他的肩上嘤嘤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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