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褐色的马克杯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咖啡好了,要喝吗?”
凌深喉结动了动。烘焙过的咖啡豆焦香裹挟着奶泡的甜腻扑面而来,记忆突然在鼻腔里炸开——江逸总爱把冰美式重重搁在他办公桌上,铝箔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文件,“喝茶什么的都太老派了,你尝尝这个。”
少年人的笑眼弯成月牙,他便抿着苦涩的液体,任由咖啡因灼烧胃黏膜,还要笑着说“不错”。
“有茶吗?”话出口的瞬间,凌深的后颈腾起细密的汗珠。他慌忙垂眸盯着锃亮的皮鞋尖,没注意到苏念举着咖啡杯的手突然绷紧,滚烫的液体在杯口晃出细小的涟漪。
“红茶可以吗?”苏念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重新扬起笑容问道。
紫砂壶在明火上发出细微的咕嘟声,苏念注水时手腕轻转,茶叶在沸水中舒展成墨绿色的蝶。
凌深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楼梯拐角的木质台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得苏念指尖一颤,壶嘴溅出的热水在虎口烫出红痕。
当鎏金茶盏落在黑色大理石吧台时,红茶特有的蜜香混着松烟味漫开。“请,我很久没泡了,可能有些生疏了。”
凌深端起茶盏,红茶特有的香味在鼻尖回荡,“很香。”
苏念微微一笑,手中将一盘茶点放在凌深手边,“配着这个吧。”
凌深的手指刚拈起一块糕点,指尖还未触到细腻的糕粉,院外青石板路上就传来“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门口悬挂的黄铜风铃突然“叮铃铃”急促作响,打破了书店的静谧。随之而来的是助理小林气喘吁吁的男声:“凌总,可算找到您了!”
苏念抬眼望去,只见小林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微微一笑,转身就去了书架旁边,将空间留给两人。
凌深无奈地放下糕点,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眉宇间染上几分不耐:“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我要休假吗?”
小林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急声道:“凌总,这次真不行!欧洲那边的合作突然出了问题,对方说必须要您亲自过去谈,不然就要终止合作,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苏念适时的从书架后转出来,“你还是回去吧,茶我下次再给你泡。”
江家
凌深走的急切,像是一阵风匆匆的离开,苏念看着吧台上残留一半的红茶,恍惚间,思绪又飘远。
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磨砂纹路蜿蜒而下,在大理石台面晕开深色痕迹,像极了他记忆里那个潮湿的雨季。
曾经,他也是这样泡好一壶茶,跟沈然一起坐在廊下,看着太阳东升西落。青瓷茶海倒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紫砂壶嘴腾起的白雾里,连空气都带着龙井特有的豆香。
自从沈然走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泡过茶了,可谁能想到,凌深竟然也会喜欢茶。那人指尖摩挲着白瓷茶盏的模样,与记忆中某个重叠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边界。
“呵呵”苏念自嘲的勾起嘴角,将茶盏中的茶倒掉,那盘未动的糕点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垃圾桶。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点心,就像他更喜欢清苦的绿茶,而不是浓醇的红茶。奶油泡芙在垃圾桶里摔得支离破碎,金黄酥皮溅上暗红果酱,倒像是一场荒诞的落幕。
凌深坐在车里,手中翻动着平板,耳边听着助理有些急切的汇报。车载空调送来的冷风裹着皮革与雪松香水的气息,却压不住他指节在平板电脑上叩出的烦躁节奏。
“什么情况?欧洲那边的合作不是一向都很顺利的吗?”凌深将文件看完,眼中带上了凌厉的色彩。屏幕冷光映在他紧抿的唇线上,在后视镜里投下锋利的阴影。
助理咽了咽口水,喉结在深色领带间不安滚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扫过他泛白的指节,直到被凌深骤然转头的视线盯住,才有些犹疑的开口,“是江家……”
“什么意思?!”凌深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手中平板被扔到旁边真皮座椅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平板电脑屏幕亮起又熄灭,未读完的邮件标题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怒火。
助理有些紧张的扣着自己的手心,指甲在掌纹里掐出月牙形的凹痕。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喉间发出破音的颤音:“江家最近在扩张欧洲的生意,原本我们跟欧洲的客户合作很顺利,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给我们发来邮件,说是有了更好的合作伙伴。”
说着,小心的抬眼看了凌深一眼,后视镜里那人太阳穴突突跳动,“我偷偷问了那边的熟人,说是江家私底下接触了他们。”挡风玻璃外的霓虹光影掠过凌深紧绷的下颌线,映得他眼底的怒意愈发浓烈。
凌深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嘲讽。这些年来,他早已洞悉江家的不安分。
江家凭借着江逸昔日的救命之恩,在商界肆意妄为,疯狂扩张版图。出于对江逸的感激,凌深一直选择隐忍,哪怕江家的所作所为已触及他的底线,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这次江家的举动彻底突破了他的容忍极限。他本以为江家的野心仅限于国内市场,可没想到,他们竟把手伸向了遥远的欧洲,妄图染指那片凌家苦心经营多年的商业领地。
凌深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缓缓拿起手机。电话拨通后,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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