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栩很少失眠。
上一次失眠还要追溯到他为了和席相煜见面,大晚上跑到豆屿咖啡馆去喝咖啡时。一转眼过了这么久,他再次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为了同一个人。
他习惯了和席相煜一起睡觉,身侧空荡荡的,他的心里也跟着空空荡荡,像是缺了什么。他点开手机反复查看银行账户发来的短信提醒,秦英竹给他转了十倍的钱。
这是什么意思?补偿还是侮辱?他要不要还回去?
真奇怪,突降横财他竟然开心不起来。时栩把脸朝下埋在枕头里,找好了心烦意乱的理由,来账备注没有“自愿赠与”几个字,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坑呢。
席相煜知道吗?席相煜现在是回父母家了,还是回学校了?
席相煜真实的家是什么样子?大概客厅就比他这儿的整间房要大吧。他们好像是这个世界上全然不一样的两类人,应该过着不同的人生。
他不由自主地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去文创园区的杂志社工作,没有走进咖啡馆,他和席相煜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产生交集?如果后来他没有应Jasper的邀约去Groove酒吧,他和席相煜没有借着醉意接吻,他和席相煜也不过是短暂相交后又各自奔向不同人生轨迹的两条直线。
某一刹那,他觉得席相煜离他很远,觉得那些耳鬓厮磨的夜晚变得不真实起来,前所未有的孤单快要将他淹没。
时栩一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了工作室,师傅又带着新徒弟外出去了,他熟悉的几个同事也不在,所有人都在忙碌,他难得空闲,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干嘛。
他点开微信,目光又落到他和席相煜的对话框上,两个小时前席相煜给他发了消息,让他记得吃早饭。
平时哪怕席相煜要赶到学校上早课,都会提前起床准备早餐。所以他今天一起床,意识昏沉,张口就叫道:“席……”
然后想起来,席相煜不在这里。床上的枕头都由一对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
时栩没有回复,点击到删除好友的页面,手指在空中颤抖了两下,还是没舍得按下去。一旦按下去,聊天记录就没有了。
他想,不管怎么说,这是他半年生活里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时栩知道他状态不对,吃饭没胃口,思维迟钝,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干脆请了年假,打算回老家休息几天。
他买了晚上的机票,快速收拾好行李后就出发了。林芷之和时超见到他,很是诧异:“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过年那会儿才回来过吗?”
难过的时候,就想待在家人身边,时栩真情流露:“想你们了。”
林芷之:“你被辞退了?”
时超:“机票打折?”
时栩被他们逗笑,笑着笑着,眼眶又发酸,撒娇似地抱住林芷之,垂着脑袋掩饰情绪。他清了清嗓子才开口:“晚上的机票是打折了,不打折谁买啊。”
“没被辞退,但我是有点儿不想干了。”时栩说,“一个月收入除去房租,花点钱就得省吃俭用。”
林芷之:“你不是说,之后成了造型师,就能赚不少钱吗?”
“是啊。”
但之后是多久之后?
时栩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和忧愁传递给父母,开始胡胡说八道,“其实我最近刮彩票中奖了,中了一等奖四十万,所以我觉得我没必要继续打工了。”
“……”林芷之看向时超,“怎么办?你儿子发癫了。”
时超耸肩:“少做白日梦了,过来吃樱桃,你妈白天去果园摘的。”
时栩瓮声瓮气:“吃樱桃还不够抚慰我路途的奔波,我还想吃妈煮的云吞。”
“哎呀真是,一回来就折腾我。”林芷之嘴上这么说,还是哼着歌进了厨房。
时栩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了,林芷之和时超平时都睡得早,到点都情不自禁打起了哈欠,但时栩吃云吞时,他们还是坐在沙发上和他唠家常。家庭的温馨是不可替代的,吃饱喝足后,时栩上了床,蜷缩在被窝里,眼皮渐沉。
与此同时在澜城,席相煜站在曦和园3栋16-8的门前。
他原本想等时栩消消气,过两天再来和他好好谈谈。
可转念一想,他不能让时栩独自消化情绪,不应该让时栩把所有苦楚和愤怒往心里吞。就算他出现在这里,时栩会再次把他赶出门。
他每时每刻都在想时栩在做什么,给时栩发了十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这漫长的一天他如同行尸走肉,过得枯燥无味。从前他分明也是这么过的,现在却难以忍耐。
他先是按门铃,迟迟没有人开门。他坐在楼梯间等,等了一个小时,心里泛起担忧,时栩会不会又去喝酒买醉了?
他输入密码的时候很忐忑,怕密码不再是他们开始同居的时期。好在门开了,不过门内没有时栩的身影。
他给时栩打电话,时栩没接。他想了想,又翻找出徐令闻的号码拨了过去。
徐令闻那头传来游戏局内的背景音:“什么事?”
席相煜声音喑哑:“学长,时栩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徐令闻像是真的疑惑,“他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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