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本想拒绝。
病成这样,实属长敌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但越景和眼神过于殷切,他强打起精神,翻转镜头,只见镜头里的自己脸色极差,还插着鼻氧管,一副才被抢救过来,明日生死都成迷的状态。
“你、你怎么躺医院了?”越景和惊诧不已,焦急地问:“而且还需要输氧,你在哪家医院,我去看你。”
他的担忧不似作假,已经准备起身去换衣服了。
“不用,我没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陆鸣冷眼看着,企图从越景和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虚伪的痕迹。
但是没有。
“你是不希望我去找你吗。”电话那头的人眼神颓然几分,再三询问,“你有没有做过全身检查,医生怎么说,可以治得好吗,会不会越来越严重,以后要怎么养……”
陆鸣把手机拿远些,“打住。”
他说:“我累了,要休息会儿,你还有事吗?”
越景和一愣,眼底的急切褪尽,半天才点头,变得如死水般平静:“那你休息,我挂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仍旧一直盯着屏幕看,没有主动结束通话的意思,最后还是陆鸣挂断的。
明明已经很久都没有想到过了,可就在最近,过去的记忆总是时不时浮现,刺痛他向来冰冷的心。
那是太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越景和才十六岁。
二十一岁的陆鸣喝酒的场合只会更多,从大学开始就各种应酬不断,长此以往,喝到快要呕血,再加上心肺本就不好,那晚是他发病最严重的一次,每次呼吸都好像是恩赐。
越景和被他吓坏了,去房间找药,一边哭一边递水,手比陆鸣还抖,十六岁的他联系救护车,安排一切,哽咽地请求道:“陆鸣,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抛下我不管,好不好?”
陆鸣已不太清醒,用残存不多的理智安慰他:“好,我不死。”
还好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这件事给越景和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因为他的母亲就是死于疾病,所以他在这方面很敏感。
在那之后,动不动就让陆鸣去做检查,恨不得一周去一次,仿佛得了什么疑心病,应该拉越景和去看心理医生的程度,只有看到陆鸣各种指标都正常才能安心。
少年太恐惧失去陆鸣了,他怕失去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甚至半夜爬起来,也要凑过去听陆鸣呼吸的声音,以此安心。
他演得那样好,天衣无缝,陆鸣身在局中,竟从没察觉出破绽。
原来越景和才是玩弄人心的个中高手,陆鸣唯一一次付诸真心,却是血淋淋的诛心之痛——
“你以为这么多年来,我的乖巧听话,是因为我真心依赖你信任你吗?”
“我只不过是无处栖身,想要利用你而已,毕竟你可是陆城的儿子,我厌恶还来不及。况且我从来都不是重感情的人。”
“陆鸣,在我看来,你和你父亲没什么不同,全都令人生厌,你记住,不是你放弃了我,而是我,是我不再需要你。”
字字锥心。
可陆鸣竟然可以理解他的处境,理解他为了生存而在仇人儿子身边虚与委蛇的决定。
可是,他倾注了那么多年的爱,该怎么返还,撕开来看,竟然写满了仇恨。
越景和是个精明的骗子。
陆鸣闭上眼,在心中无数次重申,付出真心是要遭报应的。
无论从前现在,如是而已。
-
这些天陆鸣一直在医院里住着,几乎不过问越景和的动向,就算打电话,态度也是很莫名,比越景和回国的第一天还要冷淡。
可能是天气冷了,就快到十一月中旬,虽然有暖气,但公寓里还是冷得厉害,越景和只想往被窝里钻,每次经纪人催他去见甲方,他都恨不得装死,以手伤还没好的理由一拖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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