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更凶了,眼泪流不尽一样,领口微微散开,他脖颈处的呼吸机和静脉管那样刺眼。
我觉得此时此刻,我的心和他的喉咙一样疼。
我自动忘记了褚聿离开前一再地告诫,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医嘱,任性解开他手上的束缚,将人从床上捞起,搂进怀里。
他哭得太令人揪心,我舍不得。
江亭遇脖颈无力,没有了枕头的支撑,本能地向后仰。
我抬手捞了一把,让他下巴搭在我肩膀上撑着。
刚刚抢救的时候,褚聿剥光了他身上的衣服,安置了许多仪器管线,缠绕得密密麻麻的。
那样多的管线,一把搂起来,估计比他的腰还要粗。
机械通气的声音很大,江亭遇的胸脯被迫随着呼吸机一起一伏。
心更疼了,我将手伸进被子里,摸索着抚摸他瘦骨嶙峋的背。
肩膀处的布料很快湿了一大片,“想哭就哭吧。”
我侧过头,亲他的耳朵和脖颈,然后顺着一路向下,直到他骨节突出的肩头。
“很辛苦吧?”
一定很辛苦吧,独自一个人轮回了100次,明明想尽方法,却始终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我,被泪水涤荡过的琥珀色眼睛,亮澄澄的,轻易攻陷了我的心脏。
我笑笑,轻蹭他的额头和脸颊,表情尽量严肃,“阿遇,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他眨眨眼,又做出一个“好”的口型,然后转动眼珠锁定眼控仪的位置,指了指。
“不用哦。”
我再一次亲亲他的红红的鼻尖,“阿遇,我们之间应该互相信任对不对?”
他一愣,然后重重点头。
“那么阿遇是不是也该像我相信你全世界最爱我一样,相信我也一样爱你,相信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再次让我离开你?”
这一次,他怔愣的时间更久,思维像是停止转动了一般,连眨眼的速度都慢了很多。
直到我将他放回床上,整理好管线,又让邹容进来帮他导尿,换好新的纸尿裤。
那滴悬挂在眼尾的泪才终于落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似是怀疑,似是忐忑。
我善解人意地将那个已经尘封许久的本子拿出来,翻开崭新的一页,又递上一支笔。
他握住笔,笔尖长久地停留在纸页上,却写不出一个字。
唯有那个越戳越大的黑点,昭示着他的内心。
二十分钟过去,他的眼皮越发沉重,握笔的力道也在减轻。
我伸手接住掉落的笔,在他指过的位置写下一段话给他看。
【江亭遇承诺,要像许嘉宁相信自己全世界最爱她一样,相信许嘉宁全世界最爱江亭遇,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许嘉宁再次放弃江亭遇。
承诺人:】
江亭遇看着看着,眼睛再次红了,他强撑着抬起沉重的手,将本子拉近,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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