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晏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内回荡,夕颜听得真切,脸上却未有过多的动容。
这阵子,午夜梦回之时,她也曾辗转反侧地想过,萧南晏的个性,若是不想救她,不在意她的死活,何必兜那么大个圈子,直接派兵扫平了飞云寺了事。
他或许是想救她性命,可是,他从来都忽略了,她冰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的心。
过去的八载岁月里,他带给她的,除了冷冰冰的杀人指令,便是后来的无度索取,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她愿或不愿。
他习惯了掌控她的人生,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她的意愿。
十五载岁月里,前七载她是寄人篱下的养女,尝尽了生活之苦。后来的八载岁月,他总试图磨平她身上的棱角。
或许,她对他而言有所不同,亦或许,他心疼她腹内的孩子,可是她夕颜从来就不是他的附属品,她也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活法,更有自己的倔强,不愿自己的人生,永远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更何况,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卷入他与赫连枫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萧南晏与赫连枫,就像两道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裹挟着权谋与血雨腥风,而她,早已厌倦了在暗潮汹涌中沉浮。
这三个月在南昭的时光,是她生命里最澄澈的一段岁月。
清晨瞧着父皇在御花园,与两位皇兄一起练剑;白日里陪伴在母后的身边,哪怕她昏迷不醒,守着她也觉得温暖;闲暇之时,与蔓萝溜到市集去尝桂花糕。
这些日子,她觉得是那般的放松,连深夜漏进琼华殿的月光,都比从前见过的任何月色,都要温柔。
所谓自由,不过是安心享受每一口呼吸,不必在算计与防备中辗转。
而萧南晏——那个永远在黑暗中游走的男人,他的世界里,永远是权谋之战,血腥杀戮,还有永远算不尽的人心。
就算他对自己有情,自己也永远无法在他身后那片终年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寻到想要的光明。
所以,他又何必来寻她呢?她根本就不会同他走。
此刻,萧南晏听着石门的那一侧,没有半点的动静,眼中的寒冰,渐渐碎裂。
“颜颜,这些日子,你不在本王的身边,本王思虑很久。曾经,很多事未顾及你的意愿,是本王不该。你同本王回去,本王发自肺腑……”
他的声音中,微微有些颤抖:
“想要你……做本王的摄政王妃!”
石壁外的话音撞进来时,夕颜的身子微颤。
她的脑海里,竟然浮现数月之前,萧南晏盯着她的那一脸不屑,认为她是为了名分而置气。
如今,他竟然放下身段,想要求娶于她。
夕颜的喉间,泛起一丝苦涩:人的骨子里,都有一股贱性么?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当初,他若是这般说,她或许还会有所心动,可现在,终是晚了。
倒是蔓萝,眸子里极尽震撼,她凑到夕颜耳边,压低了声音:
“夕颜,咱们王爷这是吃错药了,患了失心疯?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他了,他以前可不是这般。”
夕颜抿唇不语,眸中却未有半点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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