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想过,在生死关头,赫连枫会选择以命相护。
或许在那一刻,他真的放下了过往的执念与恩怨,变回了初识时那个云淡风轻、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赫连枫的本性其实并不坏,或许骨子里终究是随了他的父皇赫连琮,多了一丝难得的仁善。
可转念一想,萧南晏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同样流着赫连氏的血脉,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与坚守。
想到萧南晏,夕颜的心绪愈发复杂。
那日,他强撑着伤体与萧北承激战的模样,历历在目。
他惨白的脸色、额角的冷汗,无一不在诉说着伤势的沉重。可他为了救自己,硬是咬牙撑到了最后。
这三日,萧南晏却从未踏入这殿中一步。他放任自己留在这里照顾赫连枫,难道心里就真的没有半点不适么?
第三日正午,傅云卿提着药箱来了。
他熟练地为赫连枫更换伤口的药布,动作利落,眼神却带着几分戏谑:
“他受伤,你心疼了?”
夕颜闻言,立刻冷下脸来:
“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他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么重的伤,所以,我理应照顾。”
傅云卿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平:
“那你的男人呢?为了救茵儿,挨了你那一刀,险些没了性命,你怎么不多想想他?”
夕颜的嘴唇猛地一抖,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傅云卿见她沉默不语,脸上的戏谑之色渐渐褪去,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夕颜,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来得及告诉你。”
夕颜微怔,抬眸看向他:“什么事?”
“你体内的赤忠蛊,早就解了。”
傅云卿看着她的脸,声音平静,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瞬间在夕颜心中激起千层浪。
“什么时候的事?”夕颜捏着药碗的手微微一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早在云丘兵变之前,你非要落胎,服下的那颗落胎药,其实已经被南晏换成了赤忠蛊的解药。”
傅云卿看着她骤变的脸色,继续说道:
“他早在那时,就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他担忧你怀着孩子,唯恐赤忠蛊的毒素对胎儿不利,所以才悄悄换了解药,连我也是后来才知晓。”
夕颜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的发疼,眼眶却先一步热了起来:
“他……他为什么不说?”
“他的性子,不就那样么?”傅云卿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曾经不知自己的身世,被萧北承利用,一心想着复仇,性子变得十分冷漠,从来不懂低头。明明爱你爱得要死,偏生羞于说出口,偶尔说几句,也总变了味道,让人误会。”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他那张厉嘴,有时候我真想拿针缝起来——不会说人话,就别说。其实,夕颜,你始终耿耿于怀的,是他将你送予赫连枫,以为他是想利用你刺杀赫连枫,根本不是那样。”
夕颜的声音微微发颤,指尖冰凉:“那……那是因为什么?”
“他也是迫不得已。”傅云卿的声音沉了下去:
“那一日,苏沁瑶铁了心要利用你为饵除掉南晏。他刚一入宫,便陷入了九宫锁龙阵,那阵法凶险异常,他当时九死一生,中了毒伤,全靠一股执念撑着,只为了救你出来。那个时候,如果不射你那一箭,苏沁瑶他们必会知道你是他的软肋,你只会死得更快。所以,他把你生的希望,交在了自己手里。”
他怎会不爱你呢?
夕颜眸子渐渐瞪大,脑内混乱一片,这件事情,从未听任何人与她提过。
傅云卿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那日受伤昏迷,他何尝不是一样?强撑着冲出宫后,他便昏迷了好几日,若非刚好我在,为他及时施针喂药,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道:
“他之所以没有接你回王府,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开始怀疑烛阴的身份,只是没有证据,担心会对你不利,你在太子府养伤,反而安全。”
傅云卿继续说道:
“飞云寺那日,他本是单枪匹马去救你,破了萧北承凶险的阵关。孰料想,生死关头,赫连枫带着人马赶至,你误会是南晏不顾你的死活来抓萧北承,所以含恨欲自尽。”
“可夕颜,你知道吗?他本是想要救你的。你掉下翻板之后,他发疯一般的想要将你救出,甚至,萧北承将暗室的门封死,点了一把火,想要将他活活烧死在里面。可他还是不肯离开,直到我出现,逼着他走。”
傅云卿想起飞云寺那场大火,仍是心有余悸:
“你死遁逃了,他发誓要杀了萧北承,为你报仇雪恨,硬是追进了火场之中,却被一根起火的木檩撞出内伤,留下了病根咳血之症,可他却硬是拖着受伤的身子,跳下深渠,潜入水中寻了你三天三夜。我用了一载的时间,才为他调养好。”
傅云卿的声音,越来越轻,夕颜的心,却是越来越痛。
“夕颜,你离开他的那段日子,也是他人生最黑暗的一刻。他亲手料理了他父母的后事。你想想,他受的打击还小吗?自己喊了二十几载的爹爹,竟是仇人,自己一直想推翻的皇帝,却是自己的亲爹。一夕之前,亲生爹娘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也离他而去,你可知道,在寻你的那一年多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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