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靠着墙根、脸上有疤的女人裹紧了身上的破袄子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信:“小豆子,你这兔崽子,又搁这儿胡咧咧?王府招工?招咱们这些下贱胚子?还管饭发粮?骗鬼呢!”
小豆子脖子一梗,小胸脯挺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骗你我是地上爬的!我亲眼看见王府管事贴的告示!
亲耳听见王府管事亲口说的!昨儿个王府施粥,那稠得能立筷子!米香飘几条街!咱们这位镇北王可不一样,是真的想给咱们一条生路!”
她不再理会那女人的质疑,又像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朝着下一个可能藏着绝望的巷口,用尽力气再次呼喊起来:
“镇北王府招工烧炭——!不问出身!女男都要!有饭吃!有衣穿!有活路——!!!”
那嘶哑却充满生机的童音,穿透凛冽的寒风,像一粒微弱的火星,落进了庆安城死寂的贫民窟深处,悄然点燃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微光。
墙角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瘦弱身影,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这消息如同冷水泼进滚油,瞬间炸开了锅!镇北王府要招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风,顷刻间席卷了庆安城的大街小巷。
无论女男老少,但凡能动弹的,都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潮水般涌向那座巍峨的镇北王府所在的街巷。
“真……真的能行吗?”一个裹着破旧棉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男人,瑟缩在长安街的街尾。
他望着远处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朱门高墙,王府的威势像座无形的大山压下来,让他心头直打鼓,脚步也生了根似的挪不动。
旁边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女人不耐烦地搡了他一把:“啰嗦个啥!王府金口玉言放出来的话,还能是糊弄人的?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怕个鸟!”
男人还在犹豫不决,一个身影猛地从他和女人中间蹿了过去,那是个几乎赤着脚的男人,只在身上胡乱缠了几条脏污不堪的破布条,像裹着几片烂树叶。
他头也不回,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朝着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仿佛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女人见状,立刻指着那奔跑的背影,对着身边犹豫的男人啐了一口,尖刻地骂道:“没用的软蛋!连个不带把的崽子都种不出来!睁大你那窟窿眼儿瞧瞧,人家一个没脸没皮的荡夫都比你强!”
男人被骂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反唇相讥:“呸!他好?好个屁!谁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下贱胚子,裹着那身破烂缩在墙根底下,指不定就是在勾搭哪个瞎了眼的!你喜欢那样的烂货,你倒是追去啊!”
镇北王府的侧门外,早已是乌泱泱一片。人群泾渭分明:
一边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如风中败絮的女女男男,挤挨在一起,带着惶惑与期盼;
另一边则是些穿着稍显齐整的人,她们或站或立,刻意与前者拉开了丈许距离,双臂环抱,脸上毫不掩饰地挂着鄙夷与疏离,仿佛沾上一点那边的气息都是晦气。
就在这喧嚣与静默交织的当口,沉重的侧门“吱呀”一声,豁然洞开。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被攫住了。
门内,一位气质卓绝的男人缓步而出,清雅得如同误入凡尘的仙君。
他身姿挺拔如修竹,裹着一袭华贵得令人窒息的雪白狐裘,那皮毛的光泽温润如月华,细腻得没有一丝杂色,是这些穷苦的百姓做梦都无法想象的稀世珍品。
寒风卷过,狐裘的领口微微拂动,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出尘。
他并非孤身。身后,八位身着统一素锦、容貌清秀却神情肃穆的侍男鱼贯而出,垂手侍立,气度不凡。
而在男人两侧,两列铁甲森然的侍卫早已肃立如松,他们手中冰冷的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在灰蒙的天光下折射出凛冽的寒芒,沉默地划开了无形的界限,将那迫人的威仪与阶下的喧嚣隔绝开来。
司遥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黑压压的人群,那目光既不倨傲,也无怜悯,只有一种审视与掌控全局的沉静。
隆起的孕腹在狐裘下清晰可见,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场,反而增添了一种沉静而坚韧的力量感。他面容清俊依旧,跨越了几千里来到北疆这一路都被妻主照顾的很好,眉宇间不带一丝旅途的疲惫,眼神异常清明锐利,如同冰原上初升的朝阳,清冷而洞悉一切。
他并未开口,只是微微侧首,对身旁领头的侍男苔衣低语了一句。
景观
苔衣立刻躬身领命,旋即站直身体,朗声道:“肃静!王府招工,王夫亲自主持。所有人,依序上前,不得喧哗推搡!违者,逐出!”
清朗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人群下意识地又安静了几分。
紧接着,司遥之身后的八位侍男迅速而有序地行动起来。他们每两人一组,每组又由一名手持簿册笔墨的侍男和一名负责询问的侍男,以及立其侧、负责维持秩序侍卫组成。四组登记点,在侧门外一字排开,间隔分明。
“排队!分四列!”苔衣再次高声道,侍卫们配合地向前一步,长枪微顿,发出整齐的轻响,引导着人群开始分化成四股相对有序的队伍。
司遥之并未坐视,他亲自走到其中一列的最前方,那里已放好了一把铺着厚厚软垫的圈椅。
他在潋秋的搀扶下稳稳坐下,手自然地轻抚着孕肚,目光则落在第一个上前、局促不安的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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