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风清绝身后司遥之攥紧的帕子,漆淮序忽而攥紧琵琶。
王府后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正君眼中藏不住的妒意、其他侍君花样百出争宠的心思,都在提醒他容不得半分懈怠。
若不趁着殿下还有几分好感时牢牢抓住,日后怕是连立足之地都难寻。
想到此处,他又挺直脊背,将满心忐忑化作柔媚笑意:“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风清绝身后,雍容紫衫与她的浅紫素锦长衫相得益彰。
司遥之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再抬头时已是笑意盈盈。
他款步上前,指尖轻扣妻主掌心,温润嗓音如浸了蜜:“西侧梧园最是凉爽,不如让他们在那儿献艺?”
广袖轻扬间,绣着连理枝的袖口若隐若现,将旁人眼底的争锋都笼进这温柔陷阱。
风清绝挑眉轻笑,任由他牵着前行。
黎思忆眼底的锐意、漆淮序刻意摆出的柔媚,她瞧得分明,却只当是夏日里添趣的景致。
她虽然不明白,黎思忆来凑什么后院争宠的热闹。
但左不过都是后院的热闹,偏要分出高下反倒无趣。
梧桐叶筛下斑驳日光,琵琶弦音裹着吴侬软语漫过回廊。青空色身影剑舞翩跹,银铃与曲调相和。
司遥之指尖捏起颗剥好的葡萄,看果肉喂进妻主唇间时染了水光的薄唇,忽觉周遭喧嚣都成了虚影。
他俯身时发间茉莉香漫开,那发丝也有灵气的随主不住亲吻着她的面庞,他压低声音,说着只有二人知晓的情话,引得风清绝唇角轻扬。
廊下剑影与弦歌愈发激烈,黎思忆剑穗扫落花瓣,漆淮序指尖翻飞拨出急弦。
可司遥之望着妻主身上与自己同色的衣料,望着绣工精致的情侣纹样,忽觉所有争风吃醋都成了笑话。
妻主给足他掌家权柄,夜夜歇在他房中,连衣着都愿纵着他选些与自己相配的颜色——这般偏爱,又岂是旁人能轻易夺了去的?
妒意如潮水退去,他抚过妻主鬓角的发丝,笑意温柔得能融了盛夏的暑气。
这场后宅夫男们的热闹因风清绝而无声上演,这凤京也因她隐秘地热闹起来了。
势力横据几大国的神秘组织的人情可谓贵重不已,自是引得众多权贵也要凑凑热闹。
这其中就有风清绝真正的目标——靖安侯庄礼因。
刘莘是第一次来到凤京城内权贵居所盘踞的朱雀街。
一眼望不到头的朱雀街,却也只住了几户人家。
低调的马车停在这户人家的角门,刘莘快速走下车,跟着小厮进了府。
不愧是当今圣上的宠臣靖安侯的宅邸,她刘家在金陵的老宅已是极尽奢华,这靖安侯府却是比她家的宅子还要华贵不知几凡,处处彰显着尊贵。
脚下的甬道竟由整块玳瑁拼接而成,琥珀色的纹路在日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晕,仿若千万只蝶翼凝固其中。
穿过垂花门,迎面的影壁并非寻常砖石,而是一整块通体碧绿的岫岩,匠人在其上镂空雕刻出百鸟朝凤图,连鸟雀尾羽的翎纹都纤毫毕现,随着步伐变换角度,竟似有流光在岩间游走。
回廊立柱皆裹着鎏金缠枝纹铜套,每隔五步便悬着一盏南海凤翎油制成的长明灯,幽蓝的火焰在白昼也未曾熄灭,将廊下悬挂的孔雀羽帘映得五彩斑斓。
转角处的青铜香炉里,正焚着寻常人家用不得的凤翎香,烟雾从错金银的瑞兽口中袅袅吐出,在空中凝成变幻莫测的云纹。
忽在水榭前驻足——那蜿蜒的九曲桥竟是用整块墨玉雕琢,桥栏上镶嵌的夜明珠在暗处幽幽发亮,水面倒映着珠光与飞檐斗拱,恍若坠入另一个璀璨星河。
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厅堂屏风,呼吸猛地一滞,那幅气势磅礴的《江山图》,笔触苍劲雌浑,与自家祠堂供奉的仿品如出一辙,可画轴边缘缠着的明黄缎带,分明昭示着这是先帝御笔真迹。
真不愧是天子宠臣。
也不知道那出生时就盛传受尽宠爱的镇北王,府上有没有如此奢华底蕴。
“草民拜见侯姬。”
日头偏西时,错金银云纹铜灯还未点燃,暗沉沉的屋子里浮动着冷香。
刘莘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早已发麻,面前的庄礼因却仍慢悠悠地拨弄着茶盏,仿佛完全忘了还有人跪着。
她身着玉色广袖长衫,乌发半绾,几缕青丝垂落,眉间朱砂痣似凝着一滴血。
丹凤眼微微上挑,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生得一张好相与的面容,腕间羊脂玉镯轻碰出泠泠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庄礼因终于放下茶盏,声音柔和:“瞧我这记性,竟让你这小辈跪了这么久。”
说着亲自将人扶起,玉镯轻叩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快起来,若是伤了膝盖,倒显得我这个做长辈的刻薄了。”
刘莘望着她笑意盈盈的眉眼,却无端感到后颈发凉。
晚风掀起纱帘,吹得案上宣纸沙沙作响,她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靖安侯在凤京也有些美名,许多人她是个好相与的,是权贵中的清流。
今日一见,原是个笑面虎。
“小刘不必客气,你刘家既是为侯府做事,唤我一声嬢嬢便好。”
刘莘却是不敢,但也不敢明着拒绝,不动声色扯开了话题:“不敢瞒您,小辈此次前来。是听闻那位阁主正为新夫寻匹上好的‘雪里青’。此物金贵,非侯姬府上不能有。”
扶摇阁重金收购嫁衣之事已在凤京中发酵了三日。
庄礼因这些年也没少私底下发展自己的势力,光是私兵就养了一院子,全部装作护院守着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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