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瑗。”她温声道,“劳烦你在此守护片刻,我出去探看一番。”
“你我之间何谈劳烦。”黎思忆眸光微凝,沉稳颔首,“妻主多加小心。”
风清绝唇角轻扬,转身步出帐外。帐外有听雨等人严密把守,帐内又有黎思忆坐镇,她心下稍安。
甫一离开扎营地,风清绝足尖轻点,身形如魅影般拔地而起,轻盈地落在附近最高耸的树冠之上。
立足高处,视野豁然开朗。极远处,点点火把的微光如星子般散落。据阁中密探所报,沧溟河水坝一带,明有重兵巡弋,暗有精锐潜伏,出入皆需特制令牌,戒备森严。
修筑水坝的核心材料——那所谓的“金丹砂”,至今仍未从风华寺运抵。其余所需倒是陆续到位,皆为寻常筑坝之物。此坝关乎女帝风琬的颜面,她自不会容忍偷工减料之事发生。
所幸水坝目前尚无纰漏,竣工之期则定在来年三月。
风清绝调转目光,望向另一侧。远处漆黑如墨,加之狼群多在低处活动,自这高处望去,唯见一片沉沉暗影,难辨端倪。
她不再耽搁,悄然自树梢跃下。落地时无声无息,只抬手似不经意地拂过身旁粗壮的树干。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渗入大地。
在肉眼无法窥见的地底深处,无数树木的根脉如得敕令,骤然疯狂滋长、交织缠绕,悄然在营地下方构筑起一道坚实而隐秘的根系包围圈。
悄然布下防御,风清绝这才折返主帐。
帐内烛火昏黄,其余几人皆已安睡,唯余黎思忆一人尚未入眠。
甫见她身影,黎思忆便快步迎上,自然而然地伸手牵过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妻主,你回来了。”
风清绝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比寻常男子要英气些的眉眼间。
这一月以来,她总觉黎思忆身上起了些变化,那变化微妙难言,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的骨子里的气质,却又难以精准捕捉。
若硬要描摹,从前的黎思忆,便如无根浮萍,始终紧绷着一根弦。
与她相处时,非是前世独属于青赫国太子的清冷自持的沉稳,而是一种令她不解的、混杂着不安的试探与讨好,总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然而自离京之后,这株浮萍,竟似悄然生了根。
他便似那饱受风雨摧折、不得不蜷缩自保的枝桠。忽有一日,疾风骤雨骤歇,天光乍放晴暖。
那枝桠便在暖阳下,带着几分迟疑、几分珍重,小心翼翼地舒展着蜷缩已久的叶片,竭力展露着自身的每一分独特,唯恐这难得的暖意转瞬即逝。
那份隐晦的试探与讨好,终究是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依恋——如同那枝桠在无声地祈求着,祈求这束阳光能长久地停留,能独独温暖他一人。
他不再试探,而是悄然地、执着地,向着那光汲取着温度,渴望成为其唯一照拂的存在。
“夜深了,瑗瑗早些歇息吧。”
“一起。”说罢,黎思忆便拉着她睡在了帐中的另一边,风清绝也依着他,和衣而眠。
天光大亮之际,几声狼嚎自帐外传来。
风清绝闻声步出主帐,只见琉霜与璃紫正绕着地上的一团白色生灵焦躁地打着转。
那是一只气息奄奄的白狐。它身上不见明显伤口,四肢却布满深可见骨的伤痕,血迹斑驳,触目惊心。
琉霜和璃紫本该是司遥之的贴身护卫,从前却不见它们随时跟在他身边,倒时不时在王府各处溜达,最是喜欢在王府的厨房偷肉吃,干都赶不走。
可自从他怀有身孕,这两只小狼便似有了感应,日日贴在司遥之身边,竟屡次对风清绝龇牙低吼,甚至几度欲扑咬阻拦,只为不让她靠近司遥之。
这般行径,着实令风清绝费解,前世它们可从未如此。
故此,每当风清绝在马车内陪伴司遥之时,琉霜璃紫便由淳敏照看;唯有她不在,才将它们唤回司遥之身边护卫。算来,风清绝也有许久未近身见过这两只小狼了。
淳敏:“主上,这狐狸是琉霜和璃紫一大早也不知道打哪儿带回来的。”
“给它包扎一下,找个地方放生。”
来路不明的,不论是动物还是人或是物品,最好还是不要收。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琉霜和璃紫低低叫唤起来,甚至跑过来扯住风清绝的衣摆,拉着她往狐狸那边去。
风清绝不明所以顺着力道走过去,就见那白狐忽然抖了抖耳朵,缓缓睁开了眼睛。
一对赤红色的瞳孔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像浸在清泉里的红玛瑙,偏偏眼神懵懂得像刚睁眼的幼兽,看见她时还往前蹭了蹭,喉咙里发出“啾啾”的轻响,完全没有野兽的凶气。
异动
倏然间,风清绝心念微动,一股极其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异样感自丹田深处泛起——
是她体内的冰系异能,竟毫无征兆地生出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涟漪。
她眸光一凝,随即蹲下身,仔细端详起脚边这只皮毛胜雪的小狐。除却那双如凝固血珀般妖异的赤瞳格外引人注目外,它通体雪白,与其他雪狐似乎并无二致。
小狐狸感知到她的目光,低低呜咽了一声,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愈发急切地用毛茸茸的脑袋卖力地蹭着她的衣摆下缘,那姿态,分明是在哀哀恳求她的收留。
“先带它去包扎一下。”风清绝眸光微沉,视线在那双妖异的赤瞳上停留了一瞬,声音听不出喜怒。
淳熙利落地应了声,伸手便精准地捏住雪狐的后颈皮,将它整个提离地面。小狐狸似乎虚弱得无力挣扎,只是低低呜咽了一声,赤红的眼瞳蒙着一层水汽,望向风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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