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晏天子即位不久国库空虚他承担不起,失去的城池、枉死的百姓一概既往不咎甚至想要求和以保安宁,”澜先生不能说九五之尊的决定和想法是对是错,他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陈述所有的“迫不得已”,“小王爷的确是通敌了,老朽,也通敌了,一个死了国主,一个冤了忠臣,”他抬起眼,浑浊的眼睛里却有着一片清明,好像今夜孤悬山岭的月色,定定地问以蘅,“值得吗,小姐。”
这个真相,值得吗。
不可被掘的秘密一旦公之于众,有罪的依旧有罪,无罪的罪加一等——所有人都是将皇帝陛下蒙在鼓里擅作主张的“叛臣逆贼”。
一道圣旨就可以将他们打下地狱。
所以,朝中知情者人人缄口不言,甚至,他们还要亲手成为推波助澜的“幕后”。
以蘅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双眼睛,瞳孔里已倒映出自己泪流满面的脸庞。
她想起凤明邪曾经无奈至极的说着,也许有时候,真相不应被掘,残忍却不得不为。
她想起父亲长吁短叹着,盛京城里也好,家国政事也罢,从来没有非黑即白之说。
真相重要吗?
以蘅扪心自问,竟不知自己的眼泪究竟为何而落,贺年、凤明邪、枉死的怨灵、污蔑的家族,还是自己那些奋不顾身、赤诚热血。
澜先生拍了拍她的肩从怀里掏出粗布小帕为她擦眼泪,魏国公的女儿颖悟过人、胆识群,他很早就想见一见,如今见到了又觉相对难言,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模样惹他感同身受,他像对待自个儿小孙女似的拍着以蘅的背替她顺气。
以蘅的啜泣变了,顿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澜先生不知所措只好安慰道:“小王爷说,盛京城里有位蕙质兰心的姑娘只是这次怕要怨恨死了,他为她留了一道难题也留了一条后路,”澜先生看到她茫茫然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盈满了水晶,“他说,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一定可以看透这迷中局,然后,回到他身边。”澜先生握住以蘅的手,竟几分温暖柔和。
这是一步险棋,以蘅要使尽浑身解数冲破层层阻碍才能来到凤阳。
她的抽噎顿住了,眉头紧紧蹙成川字满是自责愧疚无法宣泄的拗着犟脾气拗性子自嘲:“不,她不聪明,她就是天下第一的傻瓜!”她口齿不那么清晰,话还没说完就瘸着脚一跳一跳要蹦下床去。
“你要做什么?”澜先生忙一把抓住她,以蘅自个儿都遍体鳞伤的现在要去哪儿,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了,除了去守着那不省人事的凤明邪岂有别处可去,他劝不住,只能轻轻搀着她。
房外入眼,便是花树底下正愣的东亭。
就像是一棵松树,看着王府人来人往一言不,他瞧见了以蘅,欲言又止的迟疑,老实说,东亭对家小姐从来没有岳池那般热情和接纳,向来冷眼旁观着她的所作所为。
以蘅忍不住顿足,似是在恳请他的允许和理解,澜先生也朝着那护卫摇摇头,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极其古怪,突得,园中嘈杂了起来,殷大人正带着不少衙役匆匆闯进。
东亭眯了眯眼已跨步迎了上去更有些许要阻挡这些杂乱脚步的意味,吵到了王府需要休憩的人,该当何罪,而居高临下的眼神就似在询问殷鹤是否已经将事都办妥。
殷鹤明意颔:“本官方将所有北戎蛮子擒拿,除了拼死抵抗者,皆已押送府衙大牢,这才得空前来向王爷奏禀。”他忙活了大半个晚上风尘仆仆。
“有劳殷大人,王爷还未醒。”东亭的逐客令很明显。
殷鹤闻言,脸色堪忧起来,倒不是因为见不到凤明邪,而是小王爷的不详病态着实叫人担忧,他可是亲眼看到那男人半身是血的倒下,这——这凤阳城的主人若是出了什么事,那殷鹤的脑袋怕也要跟着掉了。
“这……这……”殷大人吞吞吐吐,眼神瞥向了东亭身后的以蘅。
“何事?”东亭装作没看懂。
殷鹤搓着手来回踱步,显然是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决心:“家姑娘,无论如何都是朝廷里下了命令要捉拿的犯人,本官即便在城门口可以当做无事生但如今既然自报家门了,我殷鹤也无法当做什么也没见到,”他的话不无道理,“还请亭大人高抬贵手,容本官将姑娘带回府衙,只是,暂时看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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