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上午,海洋抽空跑到修复组,通知晚上聚会正常进行。下班后,四个人在一号展厅旁小门集合完毕,韩童开车载他们去上次说的那家火锅店。
明天不上班,大家就都喝了点儿酒,推杯换盏间一边感慨着一年又快结束了,一边畅想起新一年的生活。说起新年,韩童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随后从外套兜里掏出两张票,递给令超和陈耀祖。
“你嫂子她们剧团给的新年歌舞剧演出票,时间是元旦那天晚上,本来我俩要去的,可是我老丈母娘他们临时决定元旦要过来待两天,我俩去不了了。海洋要跟对象回老家,你俩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去吧,接受一下艺术的熏陶,听我媳妇说,规模还不小呢,还有从英国、美国、意大利来的艺术团呢。”
令超和陈耀祖收好了票,约定到时候一起去看。
兄弟四个吃饱喝足走出了饭店,韩童喝了酒不能开车,这天的温度不算低,四个人就沿着大街边走边聊,彻底尽兴,才各自打车回去。
亦真亦幻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现实生活中某个场景发生的时候,倏忽之间,你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曾经在梦境中上演过。新年的第一天,令超坐在滨海大剧院的观众席上,正经历着这样的自我怀疑。
其实,令超和陈耀祖对歌舞剧都不是很懂,但韩童好意赠票,且元旦假期短暂,两人来不及回老家,再加上平时工作很忙,基本上都是在单位和宿舍之间打转,而滨海大剧院在远离单位且临海那个区,令超和陈耀祖乐得做个市内一日游,看看冬天的渤海,接受一下来自国际友人的艺术熏陶。
新千年的元旦,首届新年国际歌剧舞剧演出在上海成功举办,今年队伍转移到天津。相较于上一届来说,参与的国家更多,规模更大。入场的时候,陈耀祖特意留意了一下其他观众的票,他拽了拽令超的胳膊,指了指旁边一位女士票上的价格,小声嘀咕,“票价好贵,来得好值!”陈耀祖时不时还带着老家口音,令超模仿着他的语调,笑着说,“是啊,好珍贵!那你等下定要好好看啊!”
“你看过这种表演没有?”落座后,距离演出正式开始还有三十多分钟,陈耀祖嘴巴闲不住。
“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点儿。”令超若有所思地答道。
“哇,没想到你上大学的时候还很文艺。”陈耀祖语带惊讶。
“没有,只是朋友系里的汇报演出。”令超淡淡地答道。
陈耀祖还在絮絮地低语着什么,令超的思绪却已飘到了许多年前音乐学院的大礼堂,新年舞会上巧笑倩兮的她,汇报演出时美目盼兮的她……昨日种种本以为早已淡忘,却因为陈耀祖的随口一问纷纷涌上心头。
大幕徐徐拉开,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令超从回忆中抽离,将目光投向那方聚光灯下的舞台。
国内外经典剧目的选段在这些专业剧团的演绎下格外精彩,虽然知之甚少,令超和陈耀祖也看得颇有兴致。不知不觉间,演出已过半,登场的剧团也越来越重量级,即将登场的团队来自法国,表演的是经典剧目《巴黎圣母院》选段。
报幕员在台上对这家剧团做着介绍,令超听到身旁的一位男士和同行的女伴低语,“没想到主办方真把这个剧团请来了,这个团在法国很有名的,我上次在英国看过他们的巡演……”
《巴黎圣母院》的小说令超是看过的,再加上这两个人的低语,更是让令超对即将上演的音乐剧充满了期待。
充满异国风情的乐曲声轰隆隆响起,一群人奔上了舞台。人群中,一个棕黑色波浪卷发,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翩然舞动着,令超知道,这是故事的主人公——吉普赛女郎艾丝美拉达。鼓点越来越激烈,舞台上红裙女郎的舞步也越来越奔放,围观群众的扮演者们和着鼓点鼓着掌,一时之间,仿佛真把台下的观众们带到了圣母院广场。
音乐舒缓下来,红裙女郎慢慢站定,一束追光从她头顶落下,长而浓密的卷发遮住了半边脸庞,她缓缓开口,唱起了专属于艾丝美拉达的歌曲……
陈耀祖不由地赞叹了一声,“好靓!声音也好好听!”他偏头看向同伴,却见令超整个人都僵在了座位上,微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那个红衣女子。
陈耀祖轻笑了起来,馆里也有几个漂亮的女同事,他却从未见过孟令超以这样的表情注视过哪一个。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此夸张,莫非这小子开窍了?唉,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陈耀祖暗忖着,也不去打扰,任令超保持着那样僵直的状态。
现实或是梦境,令超幻想过无数种与邱天重逢的场景,却没有哪一种如今天这般充满戏剧性。十年前,旧年的最后一天,他偶然间邂逅了舞池中那抹靓丽的红,十年后,新年的第一天,他又见到了那片他曾经朝思暮想,后又深埋心底的火红。恍惚之间,令超觉得这一幕似乎在某年某月某个梦境中出现过,可是否真的梦到过,他又不确定。瞬间的冲击让他的时空感有些错乱,分不清今夕何夕,更辨不清此刻是真还是梦。
真的是她吗?应该就是啊,虽然过去了多年,虽然散乱的长发遮挡住了部分脸庞,令超依然能根据那身形还有那不时露出的眉眼确定她就是邱天。可她当初去的不是美国吗?怎么出现在了法国的剧团?这七八年的时间里她过着怎样的生活?她们剧团会停留多久?她家人还在国内吗?她回来后有没有打听过自己?她,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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