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剑鞘,还不至于令普陈分神。他只瞥了一眼便全神贯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攻击,却没想到廖燕先他一步停住了动作。那双全黑瞳目锁在剑鞘上方,普陈愣了一下,这时他才发现,剑鞘上竟隐隐有某种奇光。廖燕不动了。他仿佛原地化作了一尊石雕,填满眼眶的瞳孔时大时小,忽远忽近,像是坏掉的器械。普陈意识到这是不可多得的良机,他慢慢靠近,始终注意着廖燕的动向,慢慢蹲下去捡自己的剑鞘。就在手指触碰到的刹那,廖燕动了。而普陈比他更快,手指一挑,剑鞘高高飞起,越过头顶,再被他反手接住。剧烈的移动使剑鞘上的挂饰甩砸到普陈的大腿,他再度低头,瞳孔微微紧缩。那挂饰在发光。此前,普陈一直以为那就是个普通的饰品,可现在,他的呼吸急促几分,回想着方才的种种,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想法蓦地跳入了脑海。他们苦苦找了这么久的掌门印。莫非,一直近在眼前?在房璃一干人与云一等对峙时,通天域正全面沦陷。藏在泥土之下的广袤地脉散发着母神般的辉芒,一呼一吸之间,灵气充盈于山川湖海。而此刻,地脉的守护阵法大开,几颗细小的魔种犹如探囊取物般钻入,疥虫一样吸附在地脉的根系,于是涌出的灵气变为魔气,像一阵瘟疫,在通天域大陆彻底扩散开来。护城的将士声嘶力竭四散相告;乡野的土地上,躁动不安的鸡鸭发狂啃咬人;河中的大鱼一跃而起,一口咬下渔夫的脑袋;正在同游的修士忽然拔剑刺向同伴,降妖除魔的道门弟子一只手捅穿了正在感谢自己的老妪,地牢之下动乱暴增,魔气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心智,调用着人族最脆弱,最虚伪,最自私的嘴脸,人们开始互相攻击,撕咬,残杀。身处魔气之中,没有人觉得异常,他们只感觉今天比往日更为烦躁,回过神时,身周只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一把火点燃了通天域平静宁和的表象,埋藏地底的龌龊翻涌上来,开始大声唱诵。笃笃。门响两下,并不是询问,而是为了提醒屋内的人。门缝溢出一线柔光,小道士端着药走进,小心翼翼挪步到床榻旁,扶起床上的人,摆正姿势后开始喂药。温热的药水浸红唇色,姬师骨有气无力地瞥了小道士一眼,打了个手势,但小道士没看懂。于是他放下了。从那边回来以后,他的嗓子就好像坏掉了一样,用尽现有的各种办法也无事于补。姬师骨一口一口地吞着药,心里思考着什么,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小道士立刻站起,规规矩矩行礼:“见过旗司。”池归芦“嗯”了一下,扫量着姬师骨的状态,问小道士,“还是开不了口吗?”得到肯定的回复过后,姬师骨眼巴巴地看着她,小道士在旁边说,“找医师看过了,喉咙有伤,舌头的神经也坏了,只是看上去不像中毒,又没什么外伤……”“哑巴倒还好。”说着说着,小道士也纳闷了,“他没受什么伤,手脚检查过了,都是完好的,不存在伤筋动骨,怎么就下不了床了呢?”池归芦看着姬师骨,“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姬师骨指了指不远处。顺着他指的方向,池归芦停在了妆奁前,一件物品接着一件物品的拿起来,结果都得到了否定。最后她锁定在铜镜上,“这个?”姬师骨狂点头。铜镜拿过去,姬师骨的举动和昨天见房璃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坐端正,将镜子举了起来。小道士正好坐在他对面喂药,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时候还吓了好一大跳,半天缓过神,意识到姬师骨可能在说什么,连忙大惊失色地摆手:“旗司,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什么都没干啊!”池归芦盯着姬师骨,眉骨夹起,越拧越紧。-手心包裹住挂饰,普陈的内心惊涛骇浪,面上还得不露分毫。廖燕始终锁定普陈手里的东西,死死盯着,似乎是在忌惮什么,没有继续攻击。两人僵持着,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普陈的手指缓慢移动,摸索到挂饰表面的宝石,以往都没有注意,如今起了疑心,不自觉用了点力,手指摁下去的那一刻,才发现宝石竟然是个开关。“咔哒”,挂饰开了。一块五边形的石印无声无息从盒子中落下,灵力余波震颤,那一瞬间无限放慢,廖燕的瞳孔刹那缩回正常大小,乌鸦抖了几下脖子,徐名晟猛地回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块落下的掌门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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