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收了单子,很快就把餐具拿来了,是那种用厚厚餐巾包裹的金属刀叉。
看到餐具,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ldo;能不能再给我一双筷子?&rdo;&ldo;能不能拿双筷子给我?&rdo;
服务生奇怪得看着他们俩,那样子仿佛看着两个怪物:
&ldo;哦,马上就来。&rdo;
而他们俩傻傻看着彼此,突然&ldo;噗嗤&rdo;一声一起笑了出来。
然而,相同的笑容下面,林易感到的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开心,而顾念却有一丝心虚和苦涩。
自从李牧雪告诉了她林易不管吃什么都用筷子的怪癖,她每次吃西餐也忍不住同服务生要一双筷子来试试看,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
她也曾想过也许一切根本就是李牧雪耍她随便编出来的戏言,可她却忍不住想,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如果,他的怪癖,也成为她的……
于是,她每次吃西餐总不忘同侍者要一双筷子。每当西餐厅的服务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总会想,他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瞪视?原来被当做异类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啊!单是想想他们会有同一种经历,她就觉得无比快乐,哪怕被人鄙视的瞬间,感觉并不太好。
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今天。
&ldo;吃牛排你用什么筷子?&rdo;
林易笑着问她,质问的语气中却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
&ldo;中国人不用筷子用什么?&rdo;
话音一落,连她自己也怔住了。
原来,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样清楚。哪怕,那些话,她从未亲耳听到过,可她,全都一字不落的牢牢记住了。
林易脸上笑容一点点敛去,就这样怔怔看了她好久,才终于垂眸笑了出来:
&ldo;的确,中国人不用筷子用什么。&rdo;
顾念突然觉得心虚,因为她不愿意他们之间掺杂任何的隐瞒和欺骗。
犹豫了一下,她又说:
&ldo;不过直接用筷子吃牛排还是蛮奇怪的。我曾经试过一次,结果弄得满脸都是黑椒汁,我妈批我不淑女,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就用刀叉一块块帮我切好,我再拿筷子往嘴里送,搞得我妈连连摇头说我作。后来我想想也是,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用刀叉省事。不过意面就不一样了,比起用叉子卷着吃,我真的觉得用筷子更舒服。&rdo;
林易赞同地点了点头:
&ldo;不过我喜欢用筷子主要是因为我筷子用得实在太次了。虽然我回国都十多年了,可直到现在,我吃饭还是总被爷爷批说筷子用得不得要领,说我是假洋鬼子。我特烦他这么说,于是就抓住一切机会练习用筷子,久而久之就习惯了。&rdo;
&ldo;你爷爷还真可爱。&rdo;
&ldo;为什么这么说?&rdo;
他抬眼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样专注的神情让她不由微微脸红。
垂了眼,她摩挲着玻璃水杯淡笑道:
&ldo;你爷爷这么说八成是害怕和你这只小海龟有代沟,又想掩饰这种代沟带来的失落。每次你生气地否认你不是假洋鬼子的时候,他一定在心里偷着乐。因为你的否认恰恰是对另一种身份的承认和接受。而就算你有一天用好了筷子,他也依然会继续叫你假洋鬼子,因为他喜欢看到你因为那个称谓气得直跳脚的样子。&rdo;
他淡淡地笑了:
&ldo;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rdo;
&ldo;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对这个称谓太在意了。以后,他只要再这么说你,你就继续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越气越好,而筷子用得得不得要领其实根本不重要。&rdo;
林易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半晌,突然就道:
&ldo;你说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呢?&rdo;
顾念心里猛地一跳,险些打翻手中的水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
&ldo;早点认识我干嘛……&rdo;
&ldo;早点认识你我就不用这么执着连吃西餐都用筷子了啊!你看到刚才服务生看咱们俩那种眼神儿了吗?&rdo;
林易说到最后,微微倾身刻意压低声音,好像分享什么小秘密似得:
&ldo;她心里一定在想,土包子,吃牛排要什么筷子!&rdo;
说完他又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清俊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顽皮。太过好看的笑容,顾念有些不自在地移了视线,木木的点了点头说:
&ldo;其实……他们每次都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rdo;
&ldo;其实我也是。咱们两个神经病还真聚一块儿了。&rdo;
他语气中的亲昵和热情让顾念的脸更红了:
&ldo;谁……谁是神经病了,我只是喜欢用筷子夹沙拉和意面而已!&rdo;
她明显的局促却让他脸上笑容更胜:
&ldo;好好好,只有我是神经病,你是名媛淑女行了吧?&rdo;
太过暧昧的语气,气氛简直像在打情骂俏,顾念不敢再说什么,只抱起玻璃杯,&ldo;咕咚&rdo;一声灌下一大口柠檬水,转头看向窗外,假装看风景。
而他,只含笑地看着她。
她知道的,于是愈发不敢转头,可脸却一点一点越来越红,简直……快要炸掉。
也许是因为没什么客人的关系,服务生上菜上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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