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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与子同袍十六（第5页）
“阿离。”
身居中央的正是梅鹤琅。
“大哥，”温离冲上前，“鹤卿毒发至今昏迷不醒，大夫说得去找城里专门治毒的来才兴许有救，事不宜迟啊。”
梅鹤琅一蹙眉，立刻下令命士兵跑一趟，将城里最好的大夫都找来。
听到梅鹤卿有救，温离蓦地坐到了满是沙砾的地上，禁不住落了两行泪。
“你的伤也要紧，”老大夫督促，“别误了医治的时辰，重则可是要废腿。”
梅鹤琅便扶着温离起来，让他们到旁边的椅子医治，然后继续方才的议事。
老大夫找来药箱，还备来了水，用小刀将裤子划开方便查看伤势。伤口的血污干了，肉里还嵌着一颗发黑的狼牙，老大夫拿钳子拔掉，温离只是痛得皱了下眉。
“要消毒，你忍着些。”
“嗯。”
老大夫取来酒，瞅了温离一眼，往伤口倒了下去。
温离倏地摁住椅把，五指牢牢地扣紧，他忍着不发出声响，冷汗一点点浮在了额面。
“虽说胡人的兵力大部分集结在北楚边界，但我们不能松懈了，南晋在他们眼中也是一块炙手可热的肥肉。”梅鹤琅道，“有可能是一招声东击西，使我们产生错误的判断。”
“我们，”温离脸色煞白，唇也失了颜色，忍着皮肉的刺痛说，“在来的路上遇到胡人的军队，就在往北的境外，大约十日的路程。”
议事的几人看过来，有人道：“看清多少人马吗？”
温离摇摇头，“我们没往他们驻扎的地方深入，只在外层望了个大概，外圈有布哨防，接近很容易暴露了。”
“确定是胡人？”
“是，马匹和他们身上的军备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惜我们还是被发现了，一路逃过来的。”
梅鹤琅端视温离，“你们是如何去了边境外的？”
“躲北楚的搜捕。我的身份曝光，陈雲命玄清司与殿前卫兵合力追捕，在我们所到之处贴满通缉令，我们没办法。”
老大夫缠紧绷带，温离便硬撑着站起来，“那夜船只遭遇火攻，我们一行人被江水冲散了。他把我救出水面，带我坐船逃命，”他一边说，一边瘸着腿朝外边走，“江水很凉，江上的风很大，他没日没夜的站岗，搬运货物来和船工换我们乘船的船票，他当时余毒未清，又积了一身的劳累……”
他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哭了，夹着哭腔，“后来到了北边，我不知他那时是不是已经毒发，还赶了很长很长一段路的马车，我让他回车里歇息，他不愿，说我怕冷，撑不住了会和我讲……”
“我真蠢……”
梅鹤琅看他自顾自地出了营帐，不放心地吩咐大夫跟上。
“将军，要不您先去看望您的弟弟，事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不急于一时。”
他睥着副将，叹声气，“嗯，你们先谈，我去去就回。”
“是！”
温离回到帐篷里，静静地坐去榻旁，只默默无言地瞧着熟睡不起的梅鹤卿，他牵过被褥下失去温度的手指，仿佛结成冰的湖水，冷得叫人害怕。
老大夫回去忙自己的事，梅鹤琅进帐，帐里的士兵都很识眼色地出去了。
“能和我说说在北楚发生的事吗？”
温离耷拉着眉眼，看着梅鹤卿，“你知道，南晋帝在与鹤卿商量联姻一事时，为了保住梅家，谈了什么条件吗？”
梅鹤琅没说话。
他道：“有一种毒名唤子消，一开始服用是看不出端倪的，可一旦时间长了，它积累在体内就会一点点慢慢将身子吞噬殆尽。这个毒药，南晋帝的母亲曾用在七岁的景安王身上，致使景安王余下的日子都困在了毒性带来的痛苦中。而今时的南晋帝，用在了鹤卿的身上。他怕鹤卿将来会成为他的威胁，他拿梅家上下来与鹤卿做交易，只要鹤卿每日按时服用，只要他早日病死，梅家就能得以保全地位和性命。面对家人，他没有选择。”
“这个秘密，他没告诉你们任何人。后来到了北楚，他为了守住对我的承诺，不与郡主成亲，冒着性命危险服下了剧毒牵机。他像个不要命的疯子，可以对自己无情到这个地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得知真相的那刻，不知道该愤怒还是欣喜，我已经责怪不起他了，只剩下无尽的担忧和恐惧。所以我想法子留在北楚，我在他的身边守着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再做傻事，好好保重自己。故此我化名李鵺，靠着曾借给陈雲一百万两的契机入了玄都。”温离声音好轻，怕吵着榻上的人，“我督促他按时服药调理，他也很听我的，奈何总有是非起，那段日子一直不得安宁。南晋帝派去盯着鹤卿服药的人死了后，刺客接踵而至，烧了鹤卿居住的北都侯府，继而又闹起了别的事端，没过多久武朝的使臣就来了。”
“来的还是我失忆前的老熟人，我连瘟疫都服了还是没躲到宁青泽离开玄都，我们就这样暴露了真实身份。”他摩挲着梅鹤卿的手背，“我给他下了迷药让他逃，他醒后又回来救我，我们就一直逃，一直逃，他计划着要走水路，水路快，因为沿途的州县可能都贴满了我们的通缉令。接着，船上来了天机策的刺客，远处还有楚军的追兵放火箭烧船，我们就跳了江，走散了。”
他叹息，“我以为，这一劫都扛过去了，以后的路应该走得很顺利，结果他在躲避胡人的追兵时毒发了。我们的马都死了，我背着他就一直走，一直走，我就想着走到没有力气的那一刻，就抱着他一起埋在大雪里，也好，总归最后也算是死在一处了。”
梅鹤琅看他抬袖子抹了眼眶，哽咽着嗓子，泪水混着面颊的血渍滑落。
“大哥，鹤卿他不能死。”
梅鹤琅垂着眼，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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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黑，你不要怕，我带着你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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