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翎匍匐在峭壁顶,晚风扑到面颊,有些凌厉。他保持姿势回头,借着将尽的那点黄昏看清来人的样子。
“你怎么脸色看着不太好?”梅鹤翎手腕撑着地侧过身,压着声量问。
温离单膝点地半蹲,抽了小腿的匕首划开杂草,不在意道:“做噩梦了,差点被你二哥吓死在梦里。”
“哈?”梅鹤翎瞪眼,含了几分不可思议。
“不过好在我福大命大,一口气挺了过来。”温离神色平平地胡言乱语,对眼前人的反应当作未见,他捉着刀,“如若不然,你这会也见不着我了。”
梅鹤翎眼皮子一抬,把话听明白了,他不由一笑,“这不是看你几晚在洞里冷得睡不着,想着你好好休息会。”
温离敷衍道:“多谢。”他探了眼山体下的矿区,叛军的兵力部署尽收眼底,“逃跑的怎么处置?”
“一个不留。”
梅鹤翎朝后挪了点位置坐起身,他们穿的是平民的装束,粗衣上拈了匍匐时的草屑和泥,他粗略地扫了扫,眼底透着狠说:“最好没有伤亡,但对叛军绝不手软,该杀还得杀,咱们就这么点人如果不趁机抓住机会立威,后头江阳的支援不及时,钭殳那头又谈不妥来个反扑。”
他指尖一点点弹去草屑,不厌其烦,“矿区活下来的杂碎觉得钭殳仗着人数不会输,倒过来的野草又轻易倒回去,那就是大麻烦。还不如一次杀得他们心惊胆战,无暇反抗。”
温离反手握匕,道:“将军有道理。”
梅鹤翎闻言噙着笑,“少打趣我,我就是个过来混经历的。”
“称将军就对了。既然将军下令了,我去另一个出口守着更稳妥点。”温离桃眼尾儿微微上挑,看起来是在笑,将这话说得有几分戏谑的味,“就靠这一战改善下伙食了。”
“阿离说的是。”
“走了,等你的好消息。”
温离回到原处上马,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矿区一战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豁口是最关键的一环,成败几乎把握在荆向阳手中,就看他能不能将剩余的弓箭发挥到最大的作用。
温离骑在马背,俯看正踌躇的孤华,他一眼看穿了这家伙的心思,先开口免了犯难,“那头有我就够了,没必要去那么多人,你留在这帮阿翎,好好和他学学,知道了么?”
孤华听了温离的吩咐,兴奋地颔首,“好嘞!主子。”
“还是个喜欢粘着兄长的小孩。”温离笑说,“跟紧你三哥,千万小心。”
“主子放心,九凡山我都敢孤身上去,不怕他们。”孤华拍着胸脯。
温离没再多言,策马径直往矿区右侧赶。
矿区底炊烟腾腾,燃起的篝火和星点似的散落在营帐的间隙中。荆向阳俯卧在暗处,他们隐蔽的位置就在豁口,一个个犹如蓄势待发的野兽,无声无息地蛰伏在草野间,虎视眈眈地睨紧近处的猎物。他们一动不动,静待时机。
戌时的山风将豁口的树林摇得沙沙作响,叛军营帐的灯火逐渐熄灭,到了深夜最松懈时,一切显得那么静谧。
荆向阳蹲身缓缓举臂,包围豁口的士兵相互传达命令,他们反手抽出背篓的箭矢,顶尖裹了浇有油脂的麻布,只稍用火折便即可点燃。
荆向阳摆手,低声一字,“放!”
一声令下,燃烧的箭雨顺豁口涌流的风射向营帐,荆向阳身后的三十名士兵列成前后两排,进行位置交换,箭矢源源不断。
梅鹤翎望着远处如星子坠落的箭矢射穿帐篷,风向仿若一只手,将火拨向前方,火焰一瞬间弥漫开来,惨叫和惊声在火海炸开。
孤华腰部系紧了绳索,绳的另一端扣死在树身上,他们要沿壁攀走突袭矿区。
下边乱作一团,几声突兀的“敌袭”戛然而止。沙月用梅鹤翎留下的银针解开枷锁,冲出正在熊熊燃烧的帐篷,首先一刀结果了这大喊大叫的东西。
火海下有人嚷着救火,下一刻就被半空直逼的箭吓得转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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