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野漱口回来,温离俨然躺到篱笆架下的卧椅。
白夜端着药膳走过陈清野身边带起了脚风,吹得狐狸毛飘飘然的。这是脚上有功夫吧,陈清野思忖着也跟脚步走,几下跳到台阶底追着白夜。
昨日雪小,晚间便停了,夜里山风呼啸,院子积雪不止化了也融进了泥里,这会冬阳照耀倒是温暖得紧。
“主子喝了药膳便小憩会。”白夜俯身将盛汤的盅捧到温离面前。
温离坐起身,随手挑来的书籍搁到腿上,白夜心思细腻给盅外加了隔热,他端盅勺子在汤汁来回搅了搅,那氤氲的热气渐渐散开,“难有这样的悠闲日子,给青燕喂些肉,让它有劲儿在山里多飞会自个解闷。”
“您知道它昨夜进了食没去山野林子。”白夜直身朝梁柱看,见海东青撇脑袋盯着什么。
“知道,它正盯着刚来的小狐狸呢。”温离试了一口温度,侧眸寻去,小狐狸还毫不知情地扑着树梢投下来的碎光,“蹦蹦跳跳的新鲜活物可不招猛禽窥视么,吃饱了赶它去消消食,别斗起来了整得这儿乌烟瘴气的。”
白夜抿嘴眼底透着笑,面上没显露什么神情,“孤华这小子先前因着三公子的那只白隼有过这想法,后来又见您养了只海东青,现下是心痒难耐了,才临时起意想养只狐狸玩儿。“
“那就养着。”温离吹了吹汤面浮油。
主子答得快,显然也乐意接受了。
白夜道:“属下担心它俩扰了主子清幽。”
“青燕聪明束着它就行,近来虽说无军情需传递出去,也不能让它总吃了肉就待着,胖了那可不成,”温离咽下汤,手脚也随之暖和许多,他还了盅给白夜又道:“狐狸笨些,只为了口肉也用不到别的用途上,好养活就让孤华留着养罢。”
白夜俯身接过空了的汤盅,多少有点无奈地说:“孤华在我们当中是年纪小些,但放到外头也是大个儿了,您也不能一味惯着这小子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温离拈起枕在腿上的书,那双桃花眼勾着尾儿总似是在笑,配着一副好容颜风流得不像样儿,“我何时惯着他了?”他躺回去,把准备好的氅衣扯到身上盖着,“他不想养只猎隼么,那可是大型猛禽,不好收拾,先允他养只乖狐狸,若是养得不错后边要遇到好点儿的猛禽就给他,若养只狐狸都不像话,别提猛禽了,吵着了我,狐狸连人一块扔出去。”
白夜恍然大悟,点首道:“还是主子英明。”
说罢,温离把翻开的书盖去脸上,将篱笆架缝隙里的光影一遮。白夜晓得主子是要休息了,步子放轻,瞧着那只小狐狸还在活蹦乱跳地踩树影的斑驳印子,顺路抄起狐狸半腰就捞走了。
陈清野没挣扎,跟个包袱似的被拎回廊道里,他可算听明白了,原来答应留下他是这个原因,他就是给孤华增经验的。垂下的尾巴无精打采地摇了摇,那男人考虑得真周到。是,一开始是冲着一口吃的,可谁乐意去当垫脚石呢?
陈清野负气地想,哪知一声尖啸突如其来,他骤然绷紧身躯,夹紧屁.股,尾巴都直立起来了。
青燕从梁顶飞下,极具目的性地袭向陈清野,白夜听这厉叫便知青燕要逮猎物了,忙几步跑进屋子把门掩上。
陈清野一进屋就蹿跳落地跑床底躲着,狐狸眼时刻警惕四周。该死的,竟然忘记青燕这只喜欢捕猎的猛禽了。
院子里即可传来哨声。
孤华在后院喂马,听见青燕凶厉的叫声赶紧跑到前院来,以为是敌袭了。就见主子摘掉面颊遮光的书,手臂挂着大氅冲陈清野的方向沉声斥道:“青燕!”
“发生何事了?”孤华环顾院子,一切如常。
青燕识得主子的哨声,闻声飞回温离头顶的篱笆架,歪头死死盯着小狐狸躲藏的屋子。
温离目露的凶光顷刻掩入眼底,被与生俱来的风流尽数埋藏,他温声与孤华道:“无事,你去寻脚铐来,待我何时睡醒了再将它放了。”
孤华看了眼青燕,晓得这家伙又闯祸了,应声就去翻找锁链,一阵轻车熟路的诱捕下将它爪子扣住了。
外边动静消失了,白夜开门走出去,陈清野等了须臾也从床底钻了出来。真糟心,他一辈子还没为着只隼吓成这怂包样。
陈清野自觉活得太憋屈了,为口肉被欺负成这样。他连跳两下从椅子蹦上了台,对铜镜瞧着里头的狐狸脸,挨床底的灰尘糊得满面黑漆漆的。他伤心欲绝地欲要跳下台,眼风不经意瞥见了一把半开的纸扇。他回想,这不是后院时那男人用的扇子么?
陈清野用两只爪扒拉开扇面,他当时吓着没仔细看,这冷清的男人扇面上居然画得是只弓腰的狐狸,他眼珠子左右转转,难不成这男人喜欢狐狸?不对,那家伙对着他时分明连抱一抱都不乐意,若真喜欢就该和喜欢猫似的,抱起来撸一撸才对。
陈清野又低头仔细端详,扇面的狐狸画得倒不错,弓腰的姿势线条流畅,狐狸仰首嘴儿微张,尾巴向天翘着,似乎很享受的慵懒样子。他瞧着猛地打个激灵,怎么感觉浑身酥酥麻麻地,像吃了一罐蜜。他摇摇头把画面从脑子里甩掉,赶紧从这屋子离开。
不巧,孤华正找小狐狸,发现它浑身脏兮兮的走出来,也不晓得它在主子屋内干了什么,直接揣怀里抱去洗澡了。
陈清野自从有了被人服侍洗澡的经历,一回生二回熟,也不觉得尴尬,甚至自觉地搓起脚丫子。
“小狐狸你在踩什么?”孤华搓着背上的毛,有意思地说:“你爪子也太黑了,千万别乱踩。”
可不是嘛。陈清野心里也嘀咕,没乱踩,没乱,等等!
陈清野猛地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问题,乱踩,他方才踩哪儿了?貌似,好像,踩到男人白花花的扇面上了。
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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