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夙调的是东边驻守的兵力,他未调离西边驻兵,想来也是担心胡人会趁虚而入。”方瑞接声道,“朔州就近的各州县也没什么动静,眼下还是安全的。”
“只要我们保持沉稳,他们就不会有动作。”岳舟剥起这个季节才有柑橘,“灵朔不是黔渡,挨京四家糟蹋得千疮百孔,人心涣散。他们不动不是因为皇帝没下令攻打朔州,而是在观摩局势。他们已然默认梅家是灵朔的统治者,天高皇帝远,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眼,朝廷没有更强悍的举措,他们断不会贸然表现出对梅家不利的意图,以免做头一个栽跟头的。”
方瑞也甚是赞同,他对灵朔个州县之间保持的关系有一定的了解,这是连成一气了,故而也是他敢答应裴兮抗旨的一个原因,“话说回来,流民中也有不少的老弱妇孺,城中是万万收容不了,倘若开了先例,后边来就都想住进城内,我这小小地方哪装得下那么多人?”
“那这些时日是如何安排的?”梅鹤翎问,“还下着雪呢?”
裴兮便说:“我让方大人在城门支起了木棚,将城中能买来的被褥都送到那了,先把住的问题解决。”
“嗯,嫂嫂做的对。”梅鹤翎回头,“廷安,今夜我们把招兵要花的开销大致的算一遍。”
“行。”
“方大人今日衙门和府上可还有事?”
方瑞想了想,“没有,若有要事,他们会晓得来这寻我的。”
“好,编军事宜还需您来完善个中条例,可能文官来比较好办。”
“在下明白。”
“嗯,那就今夜一块用个晚膳。”
丫鬟来敲门,领着温晚去浴房,福贵在房外等着召唤,左等右等不见人声,福贵擅自推门而入,瞧见温晚在池子里睡着了。
福贵“哎哟”一声,赶紧把小主子捞起来,用宽大的袍子裹住,帮着穿上里衣抱回了卧房,直到丫鬟来传前去用膳,他方叫醒的小主子。
“您太累了。”福贵伺候在侧,不免说,“切莫再想太多,好不容易到梅家了,夜里就好好睡一觉。”
温晚拢拢衣领,“不见到哥哥,我就睡不好,一起去的护卫回来了,哥哥却仍没踪影。”
“听奴的劝,温大人会安然无恙的。”
“但愿吧。”
福贵替他拉开屋门,门前站着个面容和蔼的麽麽,他一垂眼,麽麽腿旁还站着个可爱的小家伙,两瓣面颊红红的,小手抓着拨浪鼓,冲他笑。
他微微颔首,有几分不知所措。
“小少爷想来见您,您别见怪。”麽麽慈爱地说。
“怎么会呢?”
梅洵把拨浪鼓举给他,字还咬不准地喊着“哥……哥……”。
温晚是抱着梅洵去的前堂,人来得差不多了,一大家子围在圆桌,见他们来,喊着他们快入座,该吃饭了。
蜡烛的火光将一张张带笑的脸映得通红,他俄然感到恍惚,像是内心的某一处空虚的地方被瞬间填满了一般。
原来,阿沅渴望得到的,也正是他渴望的。
哥哥,我好想你啊。
大雪里一阵阵快马疾驰的脚步声传来,将树上的积雪震得簌簌而落,听动静,人数上不可估量,能走出那么大响动的,唯有行军了。
一列列马匹套着铠甲,马背上的人一个个穿戴皮做的甲衣和钢盔,看打扮就是胡人。
他们在雪里吁停马,向周围四处张望,目光横扫一片似乎在搜查什么。
“找了这么久,应该是跑了,要不然就是跟那匹马一样,死了。”
“将军准备进攻,我们还是回去吧,那两个人看着并不像军营里的探子,车上还有食物的痕迹,应该是出行塞外的中原人。”
风雪里迟迟才有回应,“回去!”
地面的积雪再次震动,待巨大的响声过去,一根手指戳出了雪堆,露出了一只眼睛窥视着前方。确认胡人走远,雪地倏地翻起一层厚厚的雪屑,温离直接坐起身,望着白雪茫茫,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梅鹤卿。
一直逃不是办法,得让追兵主动放弃,因此他们打算利用病死的马作为幌子,以雪作为扰乱视野的掩护,把自己藏在皑皑雪中,躲过追踪。
“夫君。”他拍着覆在梅鹤卿身上的一层雪,下边却没有给他回应,他突然预感不妙,两手慌张扫开碍事的雪屑,“鹤卿,鹤卿!”
他见着衣角,摸到梅鹤卿的胳膊,将人从雪里拉出来,着急地喊:“鹤卿,你怎么了?”
梅鹤卿被拽出雪堆,任凭温离怎么喊也没有丝毫的反应,温离去探额头的温度,烫得厉害。
他埋怨自己,“什么时候烧的,竟然都没看出来了。”
“鹤卿!”他唤着,抬头望了望,这雪原荒漠根本找不到一个暂避风雪的地方,更何况医治的药。
他脱下保暖的狐裘围在梅鹤卿的身上,系好领子的结,艰难地背了上去。
“鹤卿,你别睡了。”他迈着沉重的步子,每一步都深陷在雪坑之中,“夫君,你又食言了,答应我不会瞒着我的。”
“我带你走出去,快了,再走两天就到了。”
“你要是一睡不醒,我就再找个夫君,我不要你了。”
……
陷入昏迷的梅鹤卿只感头重脚轻,晕眩的劲一阵阵的,浑身难耐,他要睁眼却如何也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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