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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执子之手六（第2页）
景夙听元崎将送旨路上的事说了一遍，也明白了陛下的心意，他比任何人都心痛。倘使北楚没有发兵牵制他们，他定然能率兵及时抵达京城，说不定战事还有转机，他的忆儿也不会殉国。
“国都被攻下，继位诏书与玉玺被毁，我还是什么王爷，戎马几载，只是个手上还有些兵的将军罢了。”
“不，”裴逸坚定道，“王爷在，南晋便在！”
景夙笑了笑，颇多无奈地说：“天下要易主了，谁也拦不住，我能做的仅仅是不叫人称心如意。梅家啊，岂是他们适才说的那般轻易，怕是料定我活不过拿回京城的时候，说来哄骗我的。”
“王爷千万莫要这么想。”
“顺势而为了，眼前仗多，打回去了再考虑吧。”
裴逸俯身磕头，毅然决然道：“下官愿随王爷杀敌！”
景夙垂眸瞧人，陛下能将最后的旨意交由这人送，便是相信此人，虽说事情还是办砸了，但眼前也见了忠心，就留着在身边用，“那就一同，但你是文官，届时上阵杀敌可别畏首畏尾，战场上最忌这个。”
“王爷放心，下官学过些武艺，杀几个敌人不在话下。”
温离拎炉子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递给梅鹤卿，“行云估摸是要留下了。”
“他人的选择，我们无权阻拦，留下便留下，各有各的造化。”梅鹤卿接过水，冲温离淡淡一笑，喝了一口润喉，说，“今夜或者是明日便有结果。”
“若是借不到呢？夫君接下来如何打算？”
“会借到的。”
“今日谈的，说明他对你心里怀恨，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那，他真肯借兵吗？”温离心中没底，单是毁了诏书和玉玺近乎灭国的大仇了，“还是你早琢磨出了别的法子。”
梅鹤卿喝完杯中的水，举着杯打量它，“没有别的法子，大哥那也不行。这事能成，景夙再恨梅家，也要审时度势，知道一个轻重缓急。再者北楚使臣就在营内，你看他们急迫的模样，说明北楚事态已经到了非常焦灼的地步，否则亦不会即便景夙不答应，江鹤仍要锲而不舍，放低姿态去求和，甚至把它归为所谓的误会去企图将大事化小。景夙是恨我们，但也同样恨着北楚，若非东边战事，他定能带兵救援京城，又何至于京城陷落，皇帝以身殉国。”
温晚立在一旁听，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他也晓得，万不能应承北楚，那样国威何在？
过了雨季，夜渐渐来得晚，军营不断升起炊烟，天边映照着橘色的晚霞，江鹤眺了远处的景色，心道再去与景夙谈谈。他站在营帐门前，余光觑见旁边的帐篷也出来了人，穿着素色的衣袍，散着发，手里端着一盆水。
“公子我来罢。”守在门外的沙月道。
温离眼风也掠过了对面，知道有个老熟人在看他，“不用，你好好守着此处就行，带着兵器的一概不得入内。”
“是。”
四面营帐相挨，巡逻的士兵穿梭其中，温离找了处角落将水倒掉，他手指还勾着一副药，打算清理了盆中水后，再去厨子那把药煎了。身后的人，一直跟他到了地方。
军中打仗定是要备煎药的陶罐，他向厨子借了一个，用从山里挑来的干净的泉水清洗过才将药倒入，配水煎熬。炉中的火苗刚烧起来，跟着他的人也进了棚子下。
温离假意没注意有人来了，专心手头上的事，他拿着厨子那借来的蒲扇，对着火有一下没一下地扇。
来人经过犹豫，喊了一声“李鵺”，他装作不认识，也不是在唤他，没搭理。
江浔也见人不理睬，犹疑地又喊了声名字，不过这一回喊的是“温离”。
温离目光没动，盯着药炉说：“何事，江使臣。”
“我有个疑惑，还请你解答。”
“想问什么，我看着回答。”
江浔也道：“你们是如何逃脱追捕，过了边境的？”
“走水路。”
“水路？水路我设防了，你们要过去怎可能会不被发现？”
温离捡了脚边的干柴扔进火堆里，“说明你们差事办得太松懈，眼皮子底下过去也瞧不见。”
“你在骗我。”
“你要这般想，我也没法子。”
当父亲的今日被驳得无语，当儿子也一样，江浔也接不住这话，一下住了嘴。
气氛缓了缓又道：“谁的汤药？”
“我的，”温离接得自然，顺口说，“雨天赶路难免感染风寒。”
“为何不让你仆人来？”
“来时就没带几个人，这趟本身就是来与景夙谈合的，同你们目的一致，没必要大张旗鼓也就轻装简行了，仆人护卫得守着帐子，煎药这样的小事，自个来就成。”
江浔也话听得半信半疑，“你们也来谈和？”
温离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这冒着烟的陶罐上了，目不转睛地说：“嗯，局势太乱了，不是内斗的时候，不先谈和，很难自保，于谁都一样。你们也是来求和的，应该很清楚。”
江浔也在景夙的军中不能带刀，他习惯地把手搭向刀柄的位置，发现摸了个空，于是两只手背去了后背。他抬眼朝棚外的景色眺望，余霞殆尽，穹天残留了最后一抹嫣红，四面八方燃起了篝火，“他要是答应了你们，那往后你们作何打算？”
温离闻言笑了，眼含深意地问：“江使臣是来套话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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