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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执子之手十（第1页）
温离心系着梅鹤卿的安危，不论任何事挡在前头，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梅家二郎。他一时气急，手臂蓄劲一巴掌打在了阿护的侧颊，径直将人扇到在地，身旁负责押解的铁骑也未能扶住。
阿护的笑在脸上僵住了，昨夜划破的伤痕又溢出血，挨打的耳朵火辣辣地疼，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个时候，温离最见不得笑，他半蹲身，微敛眸问：“给我把话讲清楚了。”
阿护遭这突然的巴掌扇懵，眼中呆滞地缓缓抬眸，不知道是不是雨声太大了，眼前人说的，他听不清。
“我让你如实答话！”温离没有了方才与杨单胡扯的闲心，急躁地抓起泡湿的头发，拧着头颅逼问，“说！那些人的计划！”
“咳咳，”阿护被迫亮着最脆弱的脖颈，唇角带血地说，“那些商队……”
豆大的雨滴砸在山野林子，四面八方尽是石子击打枝叶的声音，驻扎的营地仿若被一场浩大声势困于其中，辨不清雨声之外的任何动静。
摸着春的尾巴，雨天多少湿冷，何况还是在水雾极重的山林，梅鹤卿夜里得泡过脚，烧着盆炭火方好入眠。应他出去给取热水来的铁骑久久未回，他听着落在帐外的大雨，拿过门边的伞要出去，掀起厚实的垂帘，一把能勾脖的弯刀眨眼间一横，险些要削掉他的鼻梁般。
随风斜来的雨水扑了脸，手中的伞没来得及撑开，他眸子一偏，举刀者眼珠向营帐瞥了瞥，让他识相地退回去。
他大致地环视周围情况，脚下的泥水染红了，那是两步开外，要替他去取热水的铁骑的血。
梅鹤卿照意思撤回帐内，把伞归于原位，步去最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等着那拿刀的大胡子进来。
那把弯刀，他见过，甚至能算得上熟悉，就在边塞待的那些日子里，在投降和被斩杀的俘虏中。
他刚坐，大胡子紧随其后进门，挑着门帘，后边还有一个身形健硕的男人，穿中原普通百姓的服饰，也盘了头发，可仍是遮不住关外人独有的五官特征，看多了胡人的他，一眼便能认出。
男人一边明目张胆地审视他，一边选了一处最近的座位，弯腰拍了拍湿透的衣摆，操着部族的口音，说起中原话，“你就是这个营地的将军？”
同时，梅鹤卿也在端详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胡人的手伸到了太恒，此事不在他的预料内，他简单地应一声“嗯”。
“你很从容，看来这柄刀和目前的局势没有把你镇住。”男人抬手摊掌，应当是护卫的大胡子卸下自己的刀，双手捧上了那只手，男人一握，在梅鹤卿的眼前“啪”地拍在了桌。
他想从这位中原主帅的面容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波澜，算是戏弄，可惜失败了，那副平静的面孔像一座山，完全没有破绽。
“不，你们会出现在太恒，我确实意外。”梅鹤卿宽大的袖摆下双手交握，端坐着。
男人有几分疑惑，这与他在边境交锋过的对手不同，周身全然看不出战场上锻造的肃杀之气，是敛收得好，还是他被骗了，真正的一军首领其实不在营中。他收到消息，今夜有晋军出兵太恒，因此营地兵力薄弱，才方便他钻了空子。
男人没接梅鹤卿抛出的疑虑往下谈，而是道：“你们越过晋楚分界线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梅鹤卿一听，顺势问：“我特意避开楚军耳目，你们又是如何发现行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对方早已设防备之心，并不打算透露，他在心里斟酌，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有平民打扮的提刀者打帘而入，向男人回禀帐外的状况。这次动手顺利，军营内没什么兵力，笼统一算，不过百余人。
男人心怀疑窦朝主帅看去，他怀疑即便有大批人马进攻了太恒，营中也不可能只留了这些，他疑心有诈。
梅鹤卿余光留意着，晓得人正盯着自己，他直视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的帘子，说：“军中百人已落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有人来报，你们夜里出兵往太恒城门方向前进，现在已过戌时，城门仍不见开。”男人也有盘算，“你们夺城看来是成功了。”
此话一出，梅鹤卿当即揣摩对方的阴谋，知道此时此刻还不会取他的性命，留他还有用，“尔等也在打太恒的主意。”
“太恒是通往北楚国都的大门，临近南晋边境的都城很多，你既然选择兵出这里，想必是知道它的重要性。”男人上身微倾，一手搭在椅把，优势在他，他道，“你说，拿主帅的命能不能换一座城。”
“什么商队？”温离俨然失去昨日的耐心，干系着梅鹤卿，他下手的力道失控，看着眼底人动着唇，口中含着血，牙齿都染红了。
阿护咽了咽喉，隐忍着痛道：“前几日你们劫持的商队，是，是阿伏于派进城打听消息的探子。”
温离眉头一攒，委实是他未曾料想到的，现下再回头捋，按杨单所言，胡人来此至少半年，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法子也不奇怪，只是为何会是商队，“所以我们的行动在劫持商队那一日，就已经暴露了。”
“嗯……”阿护头发挨拽，头皮都绷紧了，艰难地接着说，“我是当日负责在城里接应商队的，在城门旁的茶水摊子等了几个时辰，没等来他们却等来了你们，我，我担心有变，趁夜里落闩前出城找了阿伏于，才得知他们当天一早就出发了，可那天就你们一个商队入城，那他们去哪了？”
温离眼神锐利，牢牢地抓着对方神情的变化，先把手松开了，“继续说！”
阿护头皮终于放松，微垂头，道：“我是个贼，住在太恒附近的，打小跟师傅常来城里混，对这里的街巷和人都熟悉，我就找了平日走街串巷的乞丐打听你们住的客栈，在前后门守着，有什么动静都知道。”
“你跟踪我到了兵监司。”
“算，算是。但也不算是，阿伏于清楚我身上的本事，汇报后，他命令我去偷杨单的虎符，我想着。”
阿护顿了顿，缓缓抬了些下巴，觑着温离说：“我想着，若是偷不成让发现了，你也在兵监司内……”
“你要害我暴露就是为了叫我顶罪。”
“一次不成就得有第二次，抓不到人，杨单定会加派官兵防着，我更不好下手。”
昨夜这小子没骗他，温离心忖，便是要他顶罪，转移官府的注意力。
他冷笑一声，笑这贼不自量力。
阿护岂会看不懂一声笑的含义，透着轻蔑和嘲讽，他用浸湿的窄袖擦掉唇角的血渍，“落你手里，我认栽了。”
温离黑着脸，事情还没完，“那阿伏于是你们的领袖，负责下命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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