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下城楼!”温离贴着内墙沿阶下去,不顾迸溅滚落的沙石高声嘶喊,“全部退开城楼!就近找掩护!”
祁岑紧跟身后,捉着刀偶尔挡开飞来的石子。
城墙的修建历史悠久,每年都需向上呈报修葺事宜来征得款项下拨以来加固城防,但当地官员有无偷工减料就不得而知。
墙体遭受两次投石机的轰炸,顶端墙垛及哨房已然损毁严重,撞击的巨石向石壁凿开一个个豁口,不断出现塌陷的景象。
铁骑得令有序朝城下撤离,有不少人被拳头大的石头击中头盔,人当场便失去意识,后头跟上的铁骑立即架着胳膊拖着兄弟往下跑。距离外列阵的弓箭手看着情势着急,他们大半夜起就待在原地没动,执着弓箭随时上弦,眼睁睁望那高墙经受一轮又一轮的砲轰,上墙头的兄弟正靠牺牲扛着压力,拖延时辰。
温离随手搀着前面昏迷的铁骑,几乎是拖拽着下到底下,到安全距离后帮着摘掉沉重的头盔,铁骑脑袋的血顺着脸颊轮廓缓慢地流着。他周围遍地躺着伤兵,从灵朔军营跟来的大夫穿梭其中,忙着查看伤势和暂时的上药止血。
“北楚这是要把易州城墙给轰塌啊。”祁岑眺着浓烟滚滚的墙顶,不由蹙起眉头,“照这么下去,最多撑到今夜,敌人就会攻进来。”
“能撑一时是一时。”温离也估摸到守不了几个时辰,砲轰令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石砖垒叠的墙体在巨响中凹陷、倒塌,甚至飞跃城墙,砸毁城中的房屋。
攻破的城门由于刀车如嵌入般堵在通道内,致使敌人暂时无法强闯,堆积在车前的敌人尸首也形成一道阻拦的肉墙,只要墙头能顶住猛烈攻势,抑制住敌人翻越城墙的脚步,白夜就能一直坚守在城门后,那么敌人便休想从这两扇门进来!
“稳住!”他的嗓音穿透轰隆声,鼓舞着士兵,“高墙不会坍塌!砸不到咱们!我们就守好这块地!来的都给他弄死!”
易州城北面半空尘土飞杨,像给本就晦暗的天色再敷上一层朦胧的薄纱。温离和祁岑没有盔甲防身,挨浇了一身的灰尘,头顶都一片灰一片黑,拍拍衣裳能抖一身尘屑下来。
若论杀人或者是单人突围,照温离自己的本事轻而易举,可现在手里有兵,动辄就是几千人的命,他听着轰鸣,完全的束手无策。索性就地盘腿坐下,用自己还算干净的一块衣角给受伤的铁骑擦拭脸部的鲜血。
祁岑垂眸觑着温离的一举一动,默默地守在身旁。他决定投靠眼前人的那一刻就料到在易州会有这么一仗,当时以为胜券在握,岂想支援会迟迟不来。没有支援,这场仗注定会败,即便安全撤出易州,接下来也是凶多吉少。
“后悔了吗?”
祁岑闻声低眸,正撞上温离审视的目光,那双桃眼仿佛能洞察他的心思,问得一针见血。
“没有。”
温离不曾想祁岑会回答得如此干脆,倒是令他好奇起来,“你投诚也是为了给你的那些弟兄寻个出头的机会,现在倒好,保不准机会没得到,命还得交代在这里。你为何不后悔?”
“我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易州一战的艰难超乎了祁岑的预料,当初的他倘使知道打成这般,兴许不会考虑投诚,但如今的他想法却不同了,“可能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做出选择,就该为自己的选择坚持到底,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温离瞧了祁岑两眼,“趁着敌军没打到跟前,你和他们还有机会逃跑,从此以后做什么都好,只要不跟我作对,你和你哥定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大人是在试探我吗?”祁岑反问道,“在这样的危急关头说如此诱惑人心的话。”
“算试探,也是在给你们最后一次可以作选择的机会。”军医过来,温离就给腾出地方,他起身往旁挪了步,放眼过去尽是被砸中的伤兵,“战局如何,你心里一定有数,他们留下来,很可能就是死。”
“大可不必再试探我。”温离越是如此,祁岑的态度反而越坚定,他并不乐意被小瞧了,“你以为我叛变是出于怕死吗?我只是在北楚帝的身上看不见了希望,而你恰好这个时候出现了。你没有因为我曾对你下杀手而要置我于死地,我认为你值得我去相信一次。”
温离扯扯嘴角笑了笑,“祁大人在这事上未免天真几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杀你是觉着留你更有价值。你哥安分守己,你俩都会没事。”
祁岑凝视温离,半晌没说话。不管怎么讲,他还是认定自己的想法。
运送过来的石头消耗殆尽,江鹿勒着躁动的马,目光扫过受砲轰几乎没有完整之处的墙头,下达三次冲锋的军令。进攻号角吹响,身后两万兵力如潮汐齐冲压来,他们肩挂钩强,尝试二次踩踏橛箭攀登城墙。
“回防——”温离几近是在敌军号角响起的刹那高呼。
他率先冲上墙头,在半损的墙垛后边查看敌人的情况。敌人已经冲进阵内,这次兵力人数是前面的好几倍,北楚是要总攻城墙了。
铁骑陆陆续续登上来,受伤还能再战的也紧跟其后,才沿阶梯跑到,敌人的马已经到墙下,甩动钩强,勾住了残缺的墙头,拽了两下确定牢固,立刻借助深扎墙体的踏橛箭攀爬。
易州历经几战,军备掏空,铁骑的辎重也捉襟见肘,上一战的箭矢还是靠捡敌人射来的用,他们现今除了手中刀和仅剩一些火油以及牢牢堵死在城门通道的刀车。
他们将火油砸在钩子的绳索上,然后用随身带的火折子点燃,火油罐子用光,他们就开始力所能及地搬动脚下的石头,使劲地朝下头扔,能砸死一个算一个。
温离背着弓箭蹲在墙边沿,拉弓射杀快要登上墙头的敌人,大风一吹,荡起的烟尘就迫使他睁不开眼,他又不得不退回去防止摔下去。墙头脚步凌乱,铁骑踏着不知是谁的尸体,绕开大石急促地来回跑动去捡能够举起的石块。
效果甚微,这次楚兵的人数众多,北门的铁骑不足两千人,再如何抵抗,墙头沦陷也是迟早的。
温离一直想着法子,奈何无解,他们不能就此放弃墙头,即便他希望能减少伤亡也无能为力。
“敢杀上来的!一个活口也别留!”他眸光狠戾,随手拔除尸体上的长刀亮声。
敌人接连翻过勾爪扣死的墙壁,铁骑根本杀不过来,登上的楚兵逐渐增多,身旁敌人的血直接溅洒到了温离的面上。
城门的战况还算明朗,刀车的优势依旧存在,最后一支箭射出去,车上的铁骑也仅剩手中的一把刀,但楚兵要越过被刀车封死的通道,除非从车底下匍匐钻过,或者从顶端飞过去,不过成功的概率都不大。
楚兵捉着刀,面对着尸堆和前头岿然不动的刀车,都放弃了从此处攻入,改从墙头。
墙头上的铁骑压力骤增,一千几对战差不多两万,拳脚再厉害也招架不住杀不完,随着时辰的推移,敌军渐渐占领了城墙。
温离看天色晦暗,终于在混战中下令,“撤!全部撤!往南门巷子!全部往南门巷子!”
祁岑离温离仅仅两步远,他听见几乎破音的嘶喊,在入夜的冷风里消散,他高声重复着命令,一路杀下墙阶,为仅剩的铁骑开路。
敌人乘胜追击,将铁骑咬死,不给他们生还撤离的机会。
断后的温离再想救人,也只能眼睁睁看落单的铁骑陷在敌军内,然后倒下去,淹没在攒动的人头。
白夜留意着城墙上的局面,零星的火把势单力薄,他看不清面庞,只见有黑影在阶梯上往下跑,接着他听见祁岑呼喊“向南门巷子撤离”,他当即转头朝死守的铁骑下了一道同样的军令。
早已在不远处待命的弓箭手终于能够拉起长弓,瞄准城墙的位置蓄势待发。温离下城墙吹响口哨,寒鸦渡飞奔而来,他骑上马疾驰向弓箭手列阵的地方策去。
到列阵前,他瞥了一眼后方的玄清司卫兵,充斥着血丝的眸子一敛,命令道:“除弓箭手外,其余人全部往南门巷子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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