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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第1页）

现在，怨女被杀，等同于最后一道牢笼被毁，怨女之魂彻底无所顾忌。她虽然没有妖力，却可以调动人心中的不平和怨愤，借机钻进任何一个被她所言语蛊惑的人身体里。

她非但没死，反而绝处逢生，并且再不为人所控。

慕怀江雷霆震怒，夜不能寐。

怨女先前受符纸所控，灵魂受损，需要在宿主体内休养生息，短时间内不会有所作为，也顾不上改变宿主的意志。这也意味着，究竟上了谁的身，谁也不知道。

但若是不做处置，任她休整好，恐怕她第一个便要血洗慕家。

于是，一场地毯式调查开始了，先是最有嫌疑的几个看守地牢的哑妇被秘密关到了不见天日的地牢，随后是几个在那天夜里被人见到曾经路过地牢附近的家丁，府内流言四起，一时人心惶惶。

一向作天作地的白怡蓉在此之前就病了，在床上一直躺到了年后，并未卷进这场风波。

关足了十个人，慕怀江决定收手了。

并不是他能保证怨女一定在这十个人当中，只是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吓自己，徒增烦恼。

他将白瑾叫来，舔舔因操劳而干裂的嘴唇：&ldo;阿瑾，慕声不杀了。&rdo;

白瑾抬起头，默默无语地望着他，眼里有一点责怨之意。

白瑾被白家精心培养起来，斩妖除魔无数，早就练得心硬如铁，不比寻常娇弱女子，饶是如此，她还是难以接受慕怀江的冷血与狠绝。

在此之前，他听从空青道人的办法，为了永除怨女之患，安排慕声泄出半妖之力，与其母同归于尽，一旦做成，便一次性解决两桩麻烦事。

她强烈反对，不惜与他大吵一架。

她只是觉得，慕声还是个孩子，先前被怨女蛊惑，差点弑父，现在又让他弑母，未免罔顾人伦‐‐即便他有妖的血统，至少还有一半是人。

在他乖顺地靠在她怀里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冰凉的脸颊的触感，肌肤细腻柔软，和慕瑶小时候是一样的，软绵绵。

而慕瑶年纪还小，从不知道，这世间所谓正义，还藏有很多大人才明白的龃龉。

慕瑶畏惧慕怀江，循规蹈矩，只是每隔几天，小心翼翼地问她一句：&ldo;娘，弟弟什么时候能从黑屋子里出来?&rdo;

&ldo;娘，弟弟怎么从来不哭，恐怕是关在菡萏堂里吓坏了，为什么不把他放出来?&rdo;

&ldo;娘，弟弟已经七岁了，再不练功，就要晚了，难道爹不准备把他放出来吗?&rdo;

&ldo;……&rdo;

问的次数多了，她连搪塞的心力都没有了。冰雪般的小女孩，才是慕家新生的希望，而她和慕怀江，早就是腐朽的刀刃了。

&ldo;你待如何?&rdo;她不动声色地问。

&ldo;我要慕声留下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他只认你我做父母，瑶儿做姐姐。&rdo;

白瑾笑了一笑。

她明白他的意思，怨女的力量还在这孩子这里，拿捏住了慕声，是对怨女最大的挟制，也是他们与怨女抗衡唯一的资本。

&ldo;好啊。&rdo;她沉默半晌，带着苍凉的笑点点头，&ldo;不日我将回家一趟，求助于我爹娘。&rdo;

&ldo;但你要答应我，从今往后，全府上下，谁也不许再提慕声的血统，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rdo;

十日后，白瑾从白家归来，双手捧着一只匣子。

匣子里装着白家在极北之地求来的月魄冰丝织成的丝帛，裁下了细长的窄窄的一条。

梳子顺着黑亮的头发向下，一梳到底，纤瘦的手捞起发尾来，握在手里，露出他的耳朵。

白瑾与他脸贴着脸，在镜子里看着他漆黑的眼眸，语气柔和，像是天下所有的给孩子梳头的母亲：&ldo;高一点，还是低一点?&rdo;

&ldo;……&rdo;他茫然的眸子慢慢地有了焦距，目光落在她脸上，定住了，他的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了她：&ldo;高一点。&rdo;

&ldo;好。&rdo;

她弯眼笑了，在眼尾弯下的瞬间，她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细密的眼角纹，像是腐朽木家具上拉出的蛛丝。

不远处，是慕瑶懵懂稚嫩的脸。

白驹过隙，蜉蝣一生。

多少爱恨，正误，人妖恩怨，在这一刻，都暂时远去，梳头这个动作，似乎变成她一生的事业。

她将那一条皎洁的丝带小心地从丝绒内衬中拎出来，仿佛从废墟中拉出了一线希望。素手将发带扎紧的瞬间，终于咳出了喉间那口腥甜。

慕声静静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清秀的男孩，高马尾梳起，发顶上露出了一点美丽白色发带，像一只蝴蝶，垂着翅膀，匍匐在上面。

许久，他好奇地伸手，触摸了冰凉的镜面。

这个人……竟然是我。

&ldo;瑶儿。&rdo;白瑾牵过慕瑶的手，带她走到墙下，&ldo;你要看着弟弟，绝不能让他把发带取下来。&rdo;

待她立了誓，白瑾终于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什么东西在她眼中闪动了一下。

&ldo;今天，弟弟便可以从那间黑屋子里出来了。&rdo;

她不顾眉宇间的疲倦之色，终于轻快地说出了答案。

……

信纸从慕瑶手中滑落，柳拂衣伸手一接，用力揽住了她瘦削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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