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这几天高兴,又何必拘着自己呢。”无论有多少烦心事,有昭昭出生这件大喜事在,就是高兴的。林征喜得千金,也没刻意宣扬,不过上门道喜的也不少。林家上下心里有数,这些人与其说是来贺昭昭出世,倒不如说是来奉承林征,乃至他背后的太子的。是以他们把礼金都退了回去,孙女儿的满月酒也只是打算自家人凑在一起,热闹那么一回。甚至都不用宋氏张罗,黛玉和馥环两个人就把酒宴安排好了。只是谁都没想到,到昭昭满月那天,太子竟会登门。其实刘遇来林家频繁得紧,甚至有时候只是来找林徹说几句话,也不用别人特意接待他。但当时他还只是皇子、永宁王,来自己舅舅家玩罢了。封了太子后,他搬进了东宫,出来溜达的时间就少了。况且如今林征也回到了京里,又天天能见着,有什么话想说,也用不着来林家。林家上下接待了不知道多少次永宁王了,却还是头一回接待太子,慌慌张张的,黛玉看着桌上的菜,一时也哭笑不得,太子按制该用金器的,也没人教过他们和太子同席该遵什么礼。刘遇自己倒是能吩咐一声“不必拘礼,我就来坐坐”,可其他人真能把他当成随便来道喜的外甥吗?她本来高高兴兴的,如今一家子不自在。也不是刘遇的错,但他身份使然,哪是他想不兴师动众,林家上下就敢用寻常礼节待他的?刘遇说要看一眼孩子,林征忙命乳母把昭昭抱出来。可是小孩子懂什么?到了陌生人怀里,闻不到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刘遇也没生气,凝视着小孩儿,看了许久,才还到林征手上,笑道:“真好,哭声嘹亮,一定不经常生病。大嫂子还在休养罢?”黛玉想起自己曾在祠堂见过他,当时他妹妹没了,独自来舅舅家待了一会儿。他的妹妹自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天大的荣华富贵与尊崇,然而也没什么用,连话还没怎么会说便没了性命。所谓人世无常罢了,黑白无常可不会因为她是公主,就多留她一会儿。此刻刘遇是想起自己的妹妹了吗,才有此感慨?她原本还有些怨这位太子爷闹得自己家人吃饭都不得安宁的,现在看他脸上的面前,却不自觉地带了些许同情。“我原来还以为能见着大嫂子,也好,大表兄替我转告嫂子吧。”刘遇笑了笑,附在林征耳边,悄声说了句话。林征眼睛一瞬间睁得老大,赶紧把女儿交到乳母手上,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南边怎么办?”“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刘遇环视了一遍酒席,笑道,“想想我小时候来舅舅家,馥姐当着我的面和徹哥打架,我在旁边帮她下黑手,如今我一来,别说馥姐了,连舅舅舅妈都不怎么说话了,倒不如小时候自在。”林徹拍了下大腿,对馥环道:“我说那时候怎么老打不过你。”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刘遇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大嫂子也不见得会高兴吧?”林征沉闷地道:“这可还是……意想不到。”“想不到么?”刘遇像是自嘲似的冷笑了一下,“不瞒表兄说,我想过的。甚至我今早听说的时候,还想着,这是好事,兴许可以当个好消息告诉大嫂子,正好贺你家的喜事。”但那其实不应该。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仿佛在对什么暗语一样轻声嘀咕了这一大通,表情都分外凝重,其他人其实离他们也不远,只是都不敢细听,让他们在那儿打机锋似的说了半天——其实也没说几句话,林征素来是个寡言的,刘遇今儿个也没有滔滔不绝的兴致。说到了后面,甚至叹息不止。林徹站起身来,举着酒壶到了他们身边,给他们二人斟了酒:“多重要的事啊,一定要在今天说?好不容易来一趟,高高兴兴喝点酒嘛。因着国丧刚过,加上是给侄女儿过生日,她还小,听了太吵的也不好,不敢请戏班子来热闹,这排场是简单了点儿,酒菜却是精心准备的,你们在这儿打哑谜,倒不如来小酌两杯了。”刘遇笑道:“二表哥说得有理,今天是你家的好日子,这事儿你也别放心上,若说天道轮回,也该他了。”林征勉强地牵起嘴唇笑了笑,接过弟弟手里的酒杯,来敬了刘遇一杯。刘遇略用了一些酒菜,内监来提醒他:“殿下,该回宫了。”他看了看沙漏,放下筷子道:“是了,今晚父皇还要来考我的功课。”说罢自斟一杯,站起来说要敬舅父舅母一杯,林滹宋氏哪里敢受,刘遇便高抬起手臂敬了在场所有人,一饮尽了,才起驾回宫去。林滹带着儿子们将他恭送出门,等他的车辇行远了,才忍不住问林征:“太子同你的是什么事?”林征沉默片刻,方道:“且不知这事可有定论,况且他家人此刻未必知晓了,虽然太子没说,但要是从我们家传出消息去,到底不妥。”林滹一听,便知是大事,倒是林徹笑道:“父亲还是别问得好,你看大哥这脸色,能是什么好事?让他一人愁眉苦脸地去罢,咱们要是问了,一不留神也吃不下饭了,可就对不起今天馥姐同妹妹的一番张罗了。”他心里有数,刘遇会拿来和林征说,还说“兴许可以当个好消息”,那就是不关他家的事,但约莫同如今的排兵布阵有关,林征才这么眉头不展的,又问到南边的事,左不过就是那南安王府,或者四万八公里又有谁出事。至于到底谁有那么大能耐,让刘遇和林征都觉得麻烦——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林徥本沉默不语,听了这话,忽然问道:“二哥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王子腾才是葛菁之死的幕后主使这事,林徹也拿不准三弟知道不知道,大嫂子这事儿并没有瞒着家里人,但是这也不是件应该宣扬的事儿,谁也不会主动挂在嘴上,万一传出去生出事端来呢?林徥前两年又在埋头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也不知道他会知道多少,故而看了一眼林征,含糊其辞道:“妹妹的外祖母家,怕是要出伤心事了。”林徥讶异地抬起头。林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黛玉原本笑嘻嘻地站在屋外迎他们的,听了这话,笑容僵在了脸上。林徹忙道:“妹妹听见了?不过是我瞎猜,并没有什么凭据,信口开河罢了,妹妹别当真。”黛玉只看向林征,林滹便给长子使眼色,叫他哄哄妹妹,但林滹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他们本以为黛玉要大哭一场,谁知她只是红了眼眶,转眼便擦去了,强笑道:“婶娘说,你们出去送一趟太子,送了这么久,菜都要凉了,让人另外上些菜,我正打算叫锦荷姐姐去说一声呢,叔叔快进去,你们不在,几栀还好,钱老太医可无聊得紧。”林征轻声道:“你们先进去,里头闷,我陪妹妹吹吹风。”也没几天就要入夏了,此时廊间的风正是怡人,林滹也听妻子说过,黛玉其实在家里最信赖的就是大哥,便道:“好,你们兄妹说说话。”带着林徹和林徥先进去了。林徹频频回首,冲黛玉作揖求饶,惹得黛玉又笑起来:“二哥在做什么呢?”“他说错了话,哄你高兴呢。”其实黛玉问这句,只是在笑话二哥罢了,听得林征一本正经地解释,反而更好笑了:“他说错了什么话?”“说你外祖母家要出伤心事那句,其实他是瞎猜的,要出事的不是你外祖母家,不过同他家太近了,同气连枝,免不得要因此也伤了元气的。”林征看了看黛玉的脸色,道,“那是你外祖母家,他没把握的事情就胡乱说,还拿你外祖母家说,是该打的。”黛玉却苦笑道:“大哥何必安慰我?我自己早知道的,我外祖母家早晚会出事的,就看人家愿意拖多久才办他们罢了。”她从把那本账本交出去就心知肚明,荣国府如今是外强中干了,为了撑着面上的荣光,里头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所谓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外祖母家可是连扫地的老妈子都想着偷偷拿点好处的,要指望上头干干净净的?那不可能。况且,正如宋氏当年所说,外祖母一家对薛蟠的态度已经证明了这家的家风了,觉得杀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家里有本事给你抹平了,反而是耽搁了宝钗选秀更值得头疼?哪怕是二舅舅这样正经的读书人,都没真正管教管教薛蟠。那可不是她们女孩子在自己院里跟谁好,不跟谁好的小事情,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呢。外祖母家上下都是如此,出事真不过是早晚罢了。况那账本子上,林海的字迹清清楚楚,甄应嘉那些事儿,荣国府也没少掺和。甄应嘉算计到林海头上的时候,甄家的老亲贾家,可曾有人想起这是他们自家的姑老爷,去帮他说个情?那怕只是来和稀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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