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堂一军主将,不去巡视营防,不去商议军机,反倒在此亲手服侍一个来路不明的疯癫老者?若传扬出去,军威何在?体统何存?”
高红英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她倏然转身,看向他,脸上那刚刚融化的柔和瞬间冻结,重新覆上一层属于“红娘子”的冷硬与倔强。
“他救了我。”她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他救了你?”李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意味的弧度,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又转回她脸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神智不清的疯叟,仅凭一本破旧书卷就敢直冲箭雨。他那不是救你,是自寻死路!是累赘!”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每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寂静的水面:“若不是你当时为救他,打乱了全军进攻的节奏与阵型,我们本可以用更小的代价,一举拿下东门!多少兄弟本不必死!”
他的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在高红英那颗刚刚被些许温情浸润的心上。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紧握着拳,指节泛白。
“我……”
“高红英,”李岩不容她分辩,上前一步,不容置疑地从她手中取过那只陶碗。
他的动作不算粗暴,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他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目光只沉沉锁住她,那双总是智珠在握的眼眸里,第一次对她流露出近乎“严厉”的情绪,“你我投身义军,举旗起事,为的是拯天下苍生于水火,解黎民百姓于倒悬!而非拘泥于一人一物的私情小义!你的性命,早已不属于你自己!它系着数万弟兄的身家性命,系着天下人的殷切期望!它是军心,是士气,是义旗不倒的魂!我绝不准你,再为任何不相干的人,去冒哪怕一丝一毫无谓的风险!”
话音落下,他将那只陶碗,不轻不重地顿在了我床头那只摇摇晃晃的矮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此人神智昏聩,行动无常,”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早该派人严加看管,岂能任他再次冲撞军阵,扰乱秩序?”
他目光扫过帐篷,最后落回高红英脸上,下达了最终判决:“明日一早,我会遣人将他送往后方民夫营。那里,有粮秣转运之事需人手,才是他这等身份之人该去的去处。”
高红英没有再争辩。
她只是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翻涌着不甘、委屈,还有一种被最信任之人误解的痛楚。
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歉意,有不忍,有无奈,更有一种深藏的依赖。
最终,她猛地一跺脚,豁然转身,一把掀开厚重的帐篷门帘,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帐外凛冽的寒风与黑暗中。
李岩并未立刻离去。
他静立原地,望着那仍在不住晃动的门帘,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帐内寂静,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我粗重艰难的呼吸。
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这个躺在板床上、气息奄奄的“麻烦”身上。
那双洞悉世情、总是冷静谋划的眼眸里,此刻竟闪过一丝极少出现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他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他似乎想开口,或许是想解释,或许是想警告。
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和一次轻微的摇头。
然后,他也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军帐。
帐篷内,重新被死寂与昏暗所吞噬。
只有那盏油灯,还在顽强地与寒风抗争,火苗摇曳,明灭不定。
如同我此刻微弱的生命。
还有那碗放在矮柜上、渐渐失去温度的米汤,散发着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
我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皮。
心中并无对李岩“无情”的怨恨。
因为我知道。
他说的字字句句,皆在“理”上。
在这场跨越了漫长轮回的重逢之后,他依旧是那个习惯于用冷静、理智的标尺去衡量一切,去约束她那颗过于炽热、容易冲动感性的心。
而她,也依旧是那个,在他面前总会不自觉地收敛起所有锋芒,试图讲理却又满心委屈的师姐。
他们,终究还是他们。
未曾改变。
真好。
那碗米汤的余温,似乎仍在我冰凉的四肢百骸间艰难地流淌,微弱,却执拗。
它无法治愈我这具早已被岁月和苦难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腐朽肉身。
却为我那颗即将被这无边血海、无尽杀戮彻底同化、冻结的灵魂,
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足以指引方向的……
孤灯。
像一粒,被深埋于极寒冻土之下的,渺小的、却又无比顽强的……
火种。
在漫漫长夜里,静静地,等待着燎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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