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温柔乡,英雄冢,实在是太消磨人的血性了!他竟然也会有起不了床的一日!
李磐不甘不愿地松开楼雪萤,勉强坐了起来。
楼雪萤被惊醒,看着外面半明半昧的天光,问:“侯爷要走了?”
李磐嗯了一声。
楼雪萤撑着床想坐起来:“我服侍侯爷更衣。”
“不用,你睡你的。”李磐把她按回被窝里,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笑走了。
他虽无京职,但仍是镇抚大将军,尽管大多数时候朝会上都没他的事,但他还是得到场。
进了宫,到了乾阳殿前,已有许多同僚在列。
看见多日不见的李磐,大家纷纷迎上来向他贺喜。李磐满面春风,难得也愿意真心地和这些人互相恭维一番。
和这些人打完了招呼,李磐便走到楼枢身旁,朝他拱了拱手,笑道:“岳丈大人。”
楼枢:“侯爷。”
李磐:“岳丈大人放心,簌簌她还在家睡觉呢,一点儿都没早起。”
楼枢:“……”
谁问你了?
楼枢嘴角抽了抽:“侯爷疼爱小女,是小女的福气。”
二人闲聊几句,便听一声唱报:“陛下驾到——”
群臣迅速归位,静候圣驾。
前几日陛下偶感风热,休息了两日,便又继续上朝了。今日也依旧正常。
李磐随众人行礼拜见,直起身来时悄悄看了一眼御座之上的皇帝,见他神色淡然,威严如昔,似乎并没有留下任何病容。
皇帝无病无灾,自然是好事。但不知为何,李磐没来由地就想起那日回门前,他与楼雪萤进宫谢恩时,皇帝的表情。
明明他也是笑着的,可不知为何,李磐却觉得皇帝对这桩婚事似乎并没有那么满意。
难道是看到自己满意了,皇帝反而不满意了?莫非他怕自己与楼家联姻,相亲相爱,过于势大?
那他当初赐婚干什么!
而再想到楼雪萤见到皇帝时的那种反应,他便愈发觉得古怪。
说是畏惧,似乎也不全是,说是激动,好像也没什么可激动的。而且得知陛下因病取消早朝之后,连楼家父子都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楼雪萤倒是显得心事重重,整个早饭期间都没说话。
而且在进宫前的那一夜,她甚至还做了噩梦,在梦里泪流满面。
她一个自小娇宠长大的小姐,到底能有什么事让她哭成这样?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白日里明明还很正常。
这几日过得太过充实,成日和新婚妻子厮混在一起,好些事情李磐都还没来得及细想。现在终于有了独处——就姑且当作是独处吧——的时间,他终于有空慢慢梳理这几日的疑惑之处。
他心不在焉地立在大殿之中,群臣议事之声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间或夹杂着几句皇帝的声音。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
这一眼,他恰与视线扫过来的景徽帝对上目光。
李磐:“……”
景徽帝看着他,凉凉开口:“李卿,朕方才与诸卿所议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磐:“……”
方才议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啊。
李磐咳了一声,道:“臣以为,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陛下说得也有道理,臣不是此中行家,臣不敢妄言。”
景徽帝哼笑一声:“李卿怕是根本没在听吧。”
李磐惭愧道:“臣一时神游,有负陛下厚望,臣知错。”
景徽帝:“何事让李卿分心至此?莫非是与边境有关之事?不如说来让朕与诸位爱卿听听。”
李磐道:“与边境无关,乃是臣的私事。这乾阳金殿,乃是处理朝政之所,臣以为在此说出不妥。但臣若撒谎搪塞,便是欺君,臣也不想欺君。不如陛下不要问了,臣也不说了。”
身后群臣忍不住互相对视几眼——也只有武安侯才敢这么跟陛下说话了。
景徽帝脸上的笑意冷了冷:“李卿莫非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纵是私事,说出来大家一笑了之,又有何不妥?”
皇帝都这么说了,李磐也只好道:“不敢欺瞒陛下,臣方才在想,待下朝之后,便绕路去朱雀桥旁的桃源居买些牛乳芋糕,臣的夫人昨日点名要吃这个,但桃源居每日只做一百份,还不许预订,臣正在担心下朝之后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话音未落,殿中各处已传来几声憋不住的闷笑,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窃笑私语声。
李磐说完,泰然自若地站在那儿,脸不红气不喘,仿佛一点也不以为意。
在他身后几排站着的楼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额角青筋猛跳,极力忍住了掐死李磐的冲动。
御座之上,冕帘一阵晃动。
郑公公惊悚地看着李磐。
待到殿中笑声终于停了,景徽帝方幽幽道:“李卿为人坦荡,果然能博众卿一笑。既然李卿急着下朝去买糕点,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事要奏?”
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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