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从楼上下来,单手插在裤袋里,一身银灰色的西装,显示出修长而挺拔的身材。一路目不斜视走到门口,突然一个人窜到面前来,明目张胆的拦上他的去路。
皱了下眉头,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出口狠毒:“呦,你的生命力够顽强啊,还没死呢。”
果然是任人蹂躏玩弄的命运,被那些个街头的流氓无赖糟蹋整个晚上,若是一般有气节的女人,即便不死,也会气息奄奄,而这才几天的时间,她便能站到他的跟前兴师问罪了。
黄宇邪气的钩起笑,手指已经伸上来捏紧她的下巴:“看来,你真是天生就该吃这碗下贱的饭,风尘注定是你今生的归宿。”
不过只是一句闲话,却又像是无意间说中了一个人的命格,刻烙下来的一般。既然是注定的,想更改似真的很难。
林乐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一个行业沾边,唾弃不止的行当,而如今这就像一个巨大而深邃的泥潭,她陷下来了,越是挣扎反抗,就陷得越深。直至污泥没过脖颈,漫入口腔,是咸腥的恶臭之气,虽然作呕,却无力反抗,只怕再挣扎下去,剩下的仅有灭顶之灾。
这是林乐后知后觉认清和领悟的道理,便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命。
一抬手拔开黄宇的手,眼中滔天的恨意很明显。
那一天晚上直到黎明,她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还能怎么活?已经很是肮脏不堪了,过了那一晚,她跟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瑟缩的呆了半日起不来身,等爬起人,人烟散尽多时,天际是蒸蒸日上的暖阳,璀璨无比。于她来说,简直讽刺到极至。一扭身,看到自己的包还被甩在地上,钱早被人给掏空了,只有一个电话,看来是真的没想一下置她于死地,不是怜惜,只是不想这么便宜了她。
林乐摸起电话开了机,报警电话颤巍巍的按了几次,却一下也没敢真的拔打出去。太多犹豫,心和身体都是僵麻的,连思绪运转也跟不上步调,一切缓慢而呆滞。
怔怔的望着破仓库的缝隙里涌进来的道道光辉,笔直刚毅,如锋芒利刃剜割在她的心口上。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命运呈现给她的,要是这么一条无望又决绝的不归路?!
最后电话响起来,是家里打来的。一个晚上找不到人,没有惊诧,林乐晚归或者夜不归宿自打换了工作已经司空见惯。平时就拿各种借口敷衍,家人早已信以为真。就像狼来的故事中说谎的孩子,最后狼真的来了,把自己吞噬得骨头渣都不剩,却因为自己先前真实而卖力的欺骗,连个担忧或者关心的人都没有了。
林母只说:“我和你爸爸要去你外婆家去看看,这两天不回来了,跟你说一声,冰箱里有吃的,你自己做吧。”听那端半晌没有声音,然后才问:“乐乐,你怎么了?昨晚上又去外地?怎么没回来?”
然后抱怨:“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懂事了,不回来怎么不打通电话。”
林乐泪流满面,紧紧的咬着唇齿,喉咙嘶哑的发不出声音。最后勉强说:“我感冒了,很不舒服,昨晚工作到太晚,就在朋友家里住下了。”
林母没说别的,让她注意身体,不行就去医院打几针便挂了电话。
林乐呆坐在破旧的仓库里良久,地上冰冷,最后拾起衣服套上,勉强摭住体,打电话叫来出租车回家。身体上受了伤,换过衣服清洗过还是疼,便不得去了医院一直休养到今天。
如今看着黄宇,就像看着恨意迢迢的仇人,只觉得是不共戴天。
这些天她想得很清楚了,一定是黄宇做的。她偷听并且揭发的事东窗事发,他便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她生不如死。绝对是黄宇做的,如果是薄南风,只怕会让她死得比这更痛快。不会有这样的耐心,陪她慢慢的玩,直要将她的血液都熬干了一般。
咬牙切齿:“黄宇,我要告你。”
黄宇听到后不可思议,惊诧的表情有些夸张。
不怒反笑,嘴角扯动,笑得大开,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须臾,止了笑,挑眉问她:“林乐,你做事都不动动脑子的么?还是你压根就没长脑子?告我什么?强奸么?我碰你哪里了,你这么肮脏又破败的女人,我黄宇再饥不择食,也咽不下去你这口残羹冷炙。”
林乐气得脸色煞白,整张脸没有一点儿血色,连嘴唇都是白了,那样可怕,像地底下爬出的恶鬼。
“你……”
黄宇抬起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让他把话说完。抬腕看时间,他时间有限,没时间没完没了的跟这种疯女人纠缠下去。
敛了神,不笑了,一脸阴森而可怕的严肃。告诉她:“你最好给我安稳点儿,这一回是lun奸,信不信你再不知死活,不懂安份,下一次你要比这惨十倍百倍?我劝你消停一点儿,什么东西在我手里攥着你不知道么?没有人告诉你被强奸了,不要时隔十天半月的再来讨说话,这种事讲的是现场,是证据。你当时没长脑子不去报案,到现在认了吧。别自找难堪,告了我对你的‘好处’可多了。让人来扒你的身份,知道你是人尽可夫的小姐,你觉得那种没证据的强奸案谁会信?你这种女人还有什么贞操可言么?”
嘴角微微提了下,吐字很轻:“林乐,省省吧。我知道你精力旺盛,留着慢慢的跟我玩,别这么急着想一朝败尽。多可惜!”
错开她去提车,这样的女人,连一眼都懒着看,像是会脏了眼。
林乐僵在原地,一动不动。黄宇说的字字句句,也是她所想过的,是她的全部顾虑。她害怕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痛恨得咬牙切齿,可她更怕自己如今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人尽皆知。那样的羞辱,跟那一晚的事被公诸于众还有什么区别?
咬破了唇,血液漫进口腔。何必要像现在这样自取其辱?黄宇那样有算计的人,既然敢那么做,凡事都是料准的。即便她真的报了案,他也不怕,反倒有本事推得一干二净,让他们查无可查。
现在的林乐终于隐隐认清她是什么,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这样任人宰割。
缩紧了衣服,那种身体上羞辱又难堪的痛触又传来了,像是来自精神上,源源不绝的。
开庭前一天,江南去中院送一些材料。
才停下车,遇到来提车的纪梦溪。
他没有看到她,拉开门就要上去了。
江南唤了他一声:“纪梦溪。”嗓音很欢快,还是那么纯粹又干净。
纪梦溪背对着她,不知怎么,这一刻听到了竟感如梦如幻。身体狠狠的怔了下,或许是自己心态的问题,竟像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江南走近了,又唤了一声。
“纪梦溪……”
纪梦溪才温温的笑着,转过身。
淡淡的抿了唇:“你怎么跑来了?又接官司了?”皱眉想了一下,离上一次那个案子太近了,还真是马不停蹄,何必要这么拼?看她瘦瘦小小的身板,从来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大的能量和爆发力。至少曾经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是想一直将她捧在手掌心的。
垂在身侧的手臂有一种强烈*,很想抬起来,抚上她的脸颊,轻轻的问她:“累不累?”为什么非得这样呢?
不知为何,想起这一点,心酸不止。那个一直想将她捧到手掌中,给她安好,免她颠沛流离的志向反复在头脑和心绪中流连不去。可是没做到,不得要由别人去给。真想替她好好守护,可是纪梦溪知道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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