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内,华妃斜倚在铺着紫貂褥子的宝座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间的赤金嵌红宝镯。
听着水榭那边传来的唱喏声,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身边的颂芝道:“唱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学舌的黄鹂,难不成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颂芝连忙顺着她的话头:“娘娘说的是。”
“那余常在不过是个宫女出身,能得皇上一句夸,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哪比得上娘娘您,家世显赫,又得皇上倚重,她连提鞋都不配。”
华妃“嗤”了一声,目光扫过水榭边那抹晃动的绿影:“先前是甄嬛,如今又来个余莺儿。”
“一个个都学着用些旁门左道邀宠,当皇上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盖碰撞杯沿发出轻响,“咱们备好的《喜起舞》,等会儿就让她们瞧瞧,什么叫真正的体面。”
阶下的妃嫔们虽都维持着端庄仪态,袖口下的手指却没少较劲。
丽嫔用帕子掩着唇,低声对身旁的赫舍里贵人道:“一个末等常在,靠着支江南小调就哄得皇上赏了东西,这往后的规矩怕是更难守了。”
赫舍里贵人捻着玉珠手捻的手顿了顿,眼尾扫过余莺儿谢恩的身影:“宫女出身,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是碰巧合了皇上一时的心意。”
“你我家世摆在这儿,难道还不不过一个唱曲儿的?”
话虽如此,眼底却掠过一丝艳羡——谁不盼着自己能得这份“一时的心意”呢?
坐在末席的几位低阶嫔妃更是窃窃私语。
“听说她原是倚梅园的宫女,不知走了什么运才得的位分。”
“可不是嘛,咱们家世再不济,也是正儿八经选秀进来的,哪像她……”
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在她们看来,余莺儿这般靠着偏门手段获宠,与那些供人取乐的戏子无异,根本不配与她们同列。
唯有站在嫔妃身后的宫女们看得更透些。
浣碧凑到甄嬛耳边,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小主您瞧,这余常在倒是会钻空子。”
甄嬛没接话,只望着水榭边那盆并蒂莲,月光落在花瓣上,像蒙了层薄霜。
她心里清楚,这宫里的恩宠从来不论出身,今日是余莺儿,明日或许又是旁人,不过是帝王眼中流转的风景罢了。
待余莺儿退下,宴席上的气氛看似如常,底下却已暗流涌动。
华妃把玩着新得的手摆件,想着等会儿定要让《喜起舞》盖过今日的风头;
丽嫔盘算着该请娘家送些新奇玩意儿来;
赫舍里贵人则暗嘱侍女,明日起每日卯时便去九州清晏候着,总能撞上皇上遛弯的时辰。
只是还有几位那低阶嫔妃,望着余莺儿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既瞧不上她的出身,又盼着能有她那般的运气。
毕竟在这深宫里,能被皇上多看一眼,哪怕只是个“唱曲好听的物件”,也比守着空殿耗尽青春强。
阳光似乎越发浓烈起来,整个宴席的氛围更是格外高涨,余莺儿的得宠,好似阐述了,输出总有回报这一事……
华妃忽然笑了,对颂芝道:“瞧着吧,不出三月,这余常在的新鲜劲儿也就过了。”
她端起酒杯,对着沐浴在烈阳下的九州清晏遥遥一敬,“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本事。”
剩下几位尚未献艺的妃嫔,虽都憋着股子劲想在御前露脸,可终究没有余莺儿那般破釜沉舟的决绝。
毕竟,余莺儿是把唱曲当救命的营生,字字句句都带着求生的恳切;
而她们多将琴棋书画视作闺中雅趣,举手投足间总存着几分世家闺秀的矜持——这般本质之别,呈现在人前,便是天差地别的意趣了。
宴席上的冰碗换过三回,李德全终于高唱:“翊坤宫华妃娘娘献《喜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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