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嫂也被人喊醒,她这几天一直住在港口区里,冲过一条街区,登上钟楼,她也看到了遥远处的大火。火光里,滚滚浓烟搅和在一起,如同巨龙直冲云霄。
她拍着铜钟,哈哈大笑,“万里啊!你这是请了哪一路神仙,降下天火,收了这群英国佬?”
所有民兵都看到了,他们站在山顶上,站在屋顶上,站在海岸边,遥望远方。
威廉姆斯低声道:“上帝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身边的荷兰人牧师摇头:“不知道,但是英国人的舰队完蛋了!”
次日清晨,当旗舰扑灭大火,站在四级战舰甲板上的邓肯终于接收到了损失情况列表,他的手都在颤抖。
七条战列舰严重烧毁,十一条四级战舰失去战斗力,二十一条五级战舰烧毁,三十一六艘货船被彻底烧毁。
这个时代,战舰都是木头建造,帆布更加刷了防水油,一旦落进汽油燃烧,特别是32磅炮往往会砸穿甲板,不管是一层还是两层,这些燃烧都将从舰体内部开始蔓延。
而这个时代的船体,船体是近乎封闭的。
浓烟根本无法从几个舷窗里排出去,进入下层甲板灭火的水兵往往坚持不了几分钟。
他们要么被烟活活呛死,要么就会拼了命的逃回甲板,眼睁睁看着火焰从船体里慢慢烧出来,吞噬掉整条海船。
可火焰还会点燃火药,每条船都有火药,这根本就是灾难,火药此起彼伏的爆炸,会将整个舰队火焰音乐会推向高潮。
而且,这种火焰在拥挤的船阵之中还会传染,被烧毁的帆布,会被风吹向下一条海船的甲板。
落在甲板上还有机会熄灭,可一旦落进甲板上的帆布堆积区域,那些沁油的防水帆布会快速燃烧,会直接点燃海面上,一个新的巨大火炬。
邓肯,放下记录,他再次看向远处的炮台,此时的他已然迷茫。
是的!炮台还能战斗,他们至少还有十五门重炮,而邓肯真正害怕的是那些炮弹。
满脸黑灰的乔治登上四级战舰,他直接走向邓肯,“将军阁下,我们应该撤离了!”
邓肯看向他,眼神有些迷茫,“为什么?”
乔治直接说道:“他们还有多少那样的弹药?能够引发大火的弹药?”
邓肯不知道,但乔治说出来的就是他真正迷茫的地方。是的,只要他们还有那种弹药,整个英国舰队都会烧毁在这里。
“乔治,我们肩负英国的嘱托!”,邓肯低声道。
乔治却直接说道:“将军阁下,英国需要印度,可英国绝不想看到这二十条战列舰全部毁在这里!这等于帝国海军五分之一的国家实力,我愿意召集所有舰长的会议,大家一起承担责任。”
这句话让邓肯稍微减轻了一些负担,他点点头,然后独自走回了船舱。
是的,无论如何,此次战败都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就算是全体舰长的决定,可邓肯的海军生涯已经彻底结束。
这世界,就是这样,上位者绝不可能承担责任,那么失败就必须给个说法,给一个理由,挑选一个可以承担责任的人。
大清一向如此,可英国何尝不是呢?
1816年1月27日,英国舰队离开了开普敦。
离开前,他们将所有烧毁严重的海船全部凿沉,牧师在船边念诵着经文,一个个裹着白布的水兵尸体也被送入大海。
姚耀祖站在炮台上,看到一切,这一次他没有骂人,只是用单筒望远镜静静的看着。
他也是海军,他知道自己亲手凿沉战舰,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知道亲手把自己的兄弟推进大海,那是一个什么滋味。
他就这么默默无语的看着,直到英国舰队再次扬帆起航,向着西北面而去。
他坐下来,拿出烟杆。
以前,他不抽烟,可这段时间学会了。
将烟丝塞进烟斗,可摸了摸身上,却没有火折子,想高声喊人送上来,可最后还是放弃了。
拿着烟杆再次站起来,看向远方,那里只有大海,什么也没有剩下!
然后,有人在喊,“有桅杆,是我们的船,第二舰队,第二舰队回来了!”
姚大人笑了,他拿着烟杆,满脸黑灰,露出白牙,就像一个老农,嘿嘿的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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