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先踞后恭?”她嘲讪我。
“畏季子多金也。”我笑答。
“这些车又不是我的,你怕我多金干吗?这是我哥哥的车子。”她说。
“呵,原来如此。”我说。
她回到自己的福士车里面去,关上车门,紧闭着嘴,一语不发。
我怕她这次走掉以后,又再碰不到她,但又不敢开口问她要地址要电话,态度如此来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岂不吓死地。我的手冒着冷汗,忽然之间灵光一现,我伸手掏我的卡片给她。
她看着我,像是不了解我这个平凡的手势。
“我的卡片。”我厚着面皮说。
“我要你的卡片干什么?”这小妞,她真的不肯放过我。
我嬉皮笑脸的说:“或者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她的脸绷得象铁山似的。“光天白日之下,请你不要调戏良家妇女。”
前面的车子已开始移动,我只好把卡片夹在她的水拨上,作一个投降的手势,“小姐,请你多多包涵。”
后面的车子催我开车,我只好把车子开动。过不久我看到那不撞翻的跑车,残骸已被拖了出来,惨不忍睹,我在倒后镜看看后面的那位小姐,她一有机会就越我的车而去。
匆忙间水拔上的卡片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否被风吹掉还是她收了起来,我没有怀太大的希望。
感情这件事永远不能攻守,它爱来就来,爱去就去,咱们老是措手不及,手忙脚乱。我才说着最讨厌便是她那种女孩子,现在爱上的也就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勇于努力承认事实。我并不想追究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亡命女飞车手开始产生男女感情,事实上也是无从研究,不必浪费时间。
以后每天办公,我都幻想会听到她的电话,这种幻想在十天之后破灭,她不会对我有兴趣。她的男朋友应该是那种穿皮夹克开二千摩托车的人,头发剪得象洛史超活,笑起来象地狱天使。
她怎么会对公务员发生兴趣,开玩笑。
我问女秘书:“我是否四方?你看不看得见我的四只角?”我用两只手的食指与拇指装成一个四方形。
女秘书瞪我一眼。她当我中了邪风。
她永远不会明白。当然,我也没有希望她会明白。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我没精打彩地接听。
“喂!”那边说。
“谁?”谁会这么没有礼貌?
“谁?还有谁?你随街每天派卡片叫人家打电话给你的吗?”
我惊喜交集,“你!”我说。
“是我,还有谁?”
“有事吗?我天天有空,有事你尽管提出来。”
见我热心得这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
我把电话筒捏得紧紧的,象抓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紧张得要命,满手是汗。百忙当中我心中怜惜自己:天啊,政府高官爱上了女流氓。
她说;“当然有事找你,有胆子出来,没胆子拉倒。”
我呻吟一声。“什么赴汤蹈火的事?”
“出来斗车。”
我勇敢的维持自己的原则:“我不赞成开快车。”
“大家开福士,再快也快不到什么地方去。”
“你的狄社玛苏呢?”我好奇。
她没好气,“没收了。”
“恭喜。”
“喂!我不跟你废话,你到底出不出来?”
“出来,当然出来。我们喝咖啡?”
“谁跟你喝咖啡?”她说“在浅水湾道口见面,今天六时正。”说完便掉了电话。
至少她想见我。
哈哈哈。我顿时混身轻松起来。批起文件都格外有劲。
六点钟。我想,这个女孩子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的,不然她一辈子看我不起。我要想法子给她留下印象。我不需要出街买皮夹克换上靴子,或是染头发学吹口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快,一下子下了班。我开着那部九年车缓缓到浅水湾路,她比我早,叉着腰在那里喝罐头啤酒。
她不见得真的流氓到这种程度,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我知道,只不过为了证实那一次我对她的侮辱,她现在“报答”我的“知遇之恩”。
我叹口气。
我把车停下来说;“如果真的要有型有款,喝完之后把酒罐子捏扁扔到地下,‘铛’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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