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忽然就大了。
法坛前的青石阶被敲得“嗒嗒”作响,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夜色。沈七单膝跪在阶下,雨水顺着他的斗笠边缘灌进衣领,却冲不散那股子腥甜——血混着雨,像一锅煮开的朱砂,正从他袖口往外淌。
“主子,”老仆阿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被雨撕得七零八落,“您……您不该看那张脸。”
沈七没应声。他盯着脚下那滩水洼里浮动的影子——方才还模糊,此刻却忽然清晰起来:不是自己,也不是阿丑,是张陌生的脸。少年模样,左眼角下一点朱砂痣,像一粒将坠未坠的血。
“他醒了。”阿丑的牙齿在打颤,“遗诏……压不住了。”
话音未落,法坛上那口青铜巨鼎忽然“嗡”地一声,竟自震开一道缝。雨丝斜斜切进去,鼎腹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脆响,仿佛有人用指甲在刮擦棺盖。沈七猛地起身,伤口迸裂,血线顺着指尖滴进雨水,竟在水面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朱砂纹,恰好连成半张符——正是遗诏背面缺的那一角!
“原来如此……”沈七低笑一声,忽然反手撕下自己半截衣袖。布上血字淋漓,竟与鼎身铭文一般无二。阿丑瞪大眼,看见他主子将那布条生生按进伤口,蘸着血,在雨里画完最后一笔。
“沈氏第七子,以血为契——”
咒诀未竟,鼎缝忽然炸开一道黑雾。雨声骤停,四下寂静得能听见血珠坠地的脆响。雾中缓缓探出一只手,腕上锁着半截断链,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却生着与沈七一模一样的指节弧度。
那手轻轻招了招。
沈七踉跄一步,竟不由自主向前。阿丑扑上来抱住他腿,却被一脚踹开。雨水此刻倒卷而上,在空中凝成无数细小的血字,正是遗诏被雨水泡烂后缺失的内容——每一滴都重若千钧,砸在沈七眉心,砸得他跪倒在地,七窍渗血。
“……逆子。”
雾中传来一声叹息,少年那张脸终于完全浮现——眼角朱砂痣竟开始蠕动,化作一条细小红蛇,顺着沈七的倒影爬出水洼,径直钻向他左眼。剧痛钻心之际,沈七忽然大笑,笑得比哭还难听:
“父亲,您算漏了一件事。”
他猛地抬手,竟将左眼珠生生抠出!血蛇扑空,在空中扭曲成一枚扭曲的“七”字。沈七将眼珠按进鼎缝,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
“沈家血脉,到我这辈……早就被母亲换过了。”
青铜鼎轰然闭合。雨重新落下时,水洼里只剩阿丑扭曲的脸——他正对着空荡荡的台阶磕头,额头撞在血水里,溅起的却不是雨,而是一粒粒细小的、褪了色的朱砂。
远处传来更鼓,三更了。
法坛前,无人知晓那夜究竟少了什么。只知次日清晨,守坛道士发现鼎身多了一道新纹,状若人眼,眼尾一点红——像是谁在雨里,悄悄哭过。
第169章·朱砂骨
雨停时,天已微亮。
阿丑仍跪在石阶下,额头抵着那滩积水,像一截被雷劈过的老树根。他不敢抬头——昨夜鼎缝闭合的刹那,他分明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从铜鼎里传出,轻飘飘的一句:
“阿丑,把左眼带回去给夫人,就说我先走一步。”
此刻那枚眼珠就蜷在他掌心,虹膜上还沾着晨露,瞳孔却死死缩成针尖大小,仿佛仍在凝视什么。阿丑用破布包了七八层,塞进怀里,贴身的位置立刻传来一阵钻心凉,像揣着一块化不开的冰。
“咚——”
晨钟撞响,山门缓缓开启。今日是皇家祭天的正日子,法坛方圆三里早被金吾卫围得水泄不通。阿丑低头混进洒扫道童的队伍,竹帚划过青石,留下一道蜿蜒血线——他自己的血,从嘴角一直流到前襟。昨夜沈七那一脚踹断了阿丑两根肋骨,可此刻他顾不上疼,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夫人还在等回信。
……
沈府,西偏院。
沈夫人坐在绣架前,指尖捏着一根银针,却半日没换线。绣面上是幅未完的《百子闹春》,最角落那个持莲童子的脸被拆得只剩轮廓——若细看,会发现那轮廓与昨夜铜鼎里浮出的少年分毫不差。
“夫人。”阿丑扑通跪倒在门槛外,声音哑得像钝刀刮锅,“主子……主子没出来。”
银针“啪”地断了。
沈夫人低头,将断针慢慢推进自己指腹,血珠滚落,在绣布上晕开一粒极圆的朱砂。她抬手,示意阿丑近前,声音轻得像睡梦里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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