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余音在瓦檐间游走,像一条不肯死去的龙。
殷戈立于御阶最高一层,却未回头——他怕一回头,便看见那条龙正用尾鳍蘸血,在丹墀上补写昨夜被他省略的段落。
“冯阮,”他唤,“把韩晚舟的漆匣拿来。”
老内侍双手捧匣,不敢仰视。匣盖开启,一股陈墨混着铁锈的气味涌出,像开了一座小坟。
里头躺着半截笔杆,以及一张更短的纸条——
宽不过两指,长不过半臂,纸色昏黄,却新得发亮,仿佛昨夜才从蚕茧中抽出。
纸条无字,只有一道齿痕,齐齐整整,像是被谁用门牙咬断了句子。
殷戈以两指夹起,对着朝曦照了照,齿痕里嵌着极细的金丝。
“韩晚舟人呢?”
“回殿下——”冯阮习惯性称殿下,又急改口,“回陛下,史官卯时三刻已自请去职,徒步出宣阳门,说要去‘找那被咬断的下半句’。”
殷戈闻言,并不意外。
他抬手,把纸条凑到鼻前,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梨花香里,裹着另一种味道——雌黄与雄黄并处,是史官常用的“灭迹粉”,专涂错字,一涂了无痕。
“他要去便去,”皇帝轻声道,“只是从此天下多了一张没写完的嘴。”
话音未落,忽有鸽翼划空。
一只灰白信鸽扑棱棱落在螭吻,足上系寸许竹管,竹管外封火漆,漆上盖一枚小印——
不是朝廷的紫泥,也不是州郡墨篆,而是一枚简到极点的朱文:
“赤。”
殷戈眉心骤跳。
他识得那印,七年前识得——
那时他尚是“第七子”,随军西征,夜渡赤水,有女史乘筏而来,披素衣,抱漆匣,匣中亦一笔、一诏、一印。
印文正是“赤”。
女史名“赤霄”,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只知她落笔之时,血流成河亦不动声色。
后来赤水大捷,女史却失踪,有人言她化鹤东去,有人言她沉河化鲤。
如今,“赤”印重现,像一尾逆流之鲤,从七年前的夜色游进新朝黎明。
殷戈拔下竹管,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绢。
绢上无墨,只压一道凹凸,像被指甲匆匆划过。
他把素绢覆于掌心,以体温熨了数息,凹凸处渐渐显色——
赤线浮现,连成八字:
“笔止史成,墨枯血生。”
八字之后,再无下文,却留一方空白,恰与韩晚舟纸条的齿痕同宽。
皇帝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在盔式的金檐间撞出回响。
“好,好一个墨枯学生。”
他转身,对冯阮道,“备朱砂、清水、雌黄,再取朕昨夜未用完的指血。”
冯阮惊得跪倒:“陛下!御体新创,再动血则——”
“史若不吃血,便要开始吃人。”
殷戈截断他,声音平稳得像磨平的砚台,“朕不过让它先尝个鲜。”
少顷,小铜炉置阶前,火舌舔着漆黑砚底。
殷戈以银刀挑开昨日血痂,新血涌出,滴入砚中,与朱砂、雌黄并作一滩。
他提起韩晚舟留下的半截秃笔,笔毫虽秃,却硬若骨刺,蘸血墨后,竟根根开张,像老鸦振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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