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宏因为狂怒而剧烈挥舞的玄色龙纹广袖之下,在他小小的手腕随着砸出玉圭的动作而向上扬起的刹那——一抹冰冷的、暗金色的光泽,从他袖口的深处,极其短暂地滑落出来!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虽然立刻又被宽大的袖袍遮掩,但卢植看得清清楚楚!
那分明是半枚虎符!是调动北军五校中某一营兵马的虎符!是天子掌控兵权最核心的信物!它绝不应该,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意外”地滑落出来!
除非…是故意!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卢植的脑海!陛下…是故意的!这滔天震怒是假!这摔圭之举是假!这袖中滑落的半枚虎符…才是真正的信号!是告诉他:忍!配合!将计就计!
所有的疑云瞬间贯通!陛下为何突然如此暴怒失态?为何不给自己任何申辩的机会?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一切都有了答案!陛下是在保护他!用这种看似绝情的方式,将他从这即将爆发的、更加险恶的漩涡中心摘出来!将他送入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卢植的心头如同被重锤猛击!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是震惊,是恍然,是沉重的感激,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被托付的使命感!他猛地低下头,将眼中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身体却依旧跪得笔直,如同磐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王甫见状,立刻扑倒在地,带着哭腔假惺惺地劝道,“卢植狼子野心,罪该万死!然陛下乃万金之躯,切莫为此等逆贼气伤了龙体!当务之急,是将此獠速速下狱,严加审讯,揪出同党,以正国法啊!”他身后的党羽也纷纷跪倒,齐声附和。
刘宏胸膛剧烈起伏,小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刚才用力过猛),他喘着粗气,指着卢植,声音带着颤抖的余怒和一种被深深“背叛”后的“疲惫”与“痛心”:“好…好…好个卢子干!朕…朕真是瞎了眼!来人!”
殿外值守的羽林卫应声而入。
“将…将此逆贼卢植…剥去官袍…打入黄门北寺狱!”刘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给朕…给朕好好审!审个水落石出!”
“喏!”两名羽林卫面无表情地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跪在地上的卢植。动作粗暴,没有丝毫犹豫。
卢植没有挣扎,没有喊冤。在被架起的瞬间,他最后抬起眼,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一眼御座上那个小小的、笼罩在冕旒珠帘阴影下的身影。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随即,他顺从地垂下头,任由羽林卫粗暴地剥去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官袍,露出里面同样打着补丁的白色中衣。整个过程,他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沉默而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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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癯的身形在冰冷的甲胄挟持下,显得格外单薄。他被押着,一步步走向殿外那铅灰色的雨幕。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每一步都敲在陈蕃等清流大臣的心上,敲在每一个良知尚存之人的心上。
王甫看着卢植被押走的背影,嘴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容。成了!这条碍眼又咬人的清流之犬,终于被拔掉了獠牙,扔进了他掌控的诏狱!接下来,就是炮制口供,牵连党羽,彻底肃清这些烦人的苍蝇!
他得意地瞥了一眼御座上似乎“余怒未消”、“心力交瘁”的小皇帝,心中冷笑: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被咱家略施小计就气成这样?不堪一击!
然而,王甫没有注意到,在他得意地收回目光的瞬间,刘宏那被珠帘遮挡的眼底深处,翻涌着的并非怒火,而是比殿外秋雨更冰冷的杀意!那紧握在袖中的小手,正死死地攥着那半枚冰冷的虎符。
黄门北寺狱。
这里位于宫城西北角最偏僻阴湿的角落,终年不见阳光。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排泄物的恶臭、伤口腐烂的甜腥以及绝望的气息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冰冷的石壁上凝结着厚厚的、滑腻的水珠,顺着墙壁流淌下来,在地面积成一个个浑浊的小水洼。火把的光线在浓重的湿气和烟雾中摇曳不定,将狭窄甬道两侧一排排低矮、厚重的铁栅牢门映照得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最深处的“水”字七号牢房,是北寺狱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石穴。牢房只有一半高出地面,另一半则浸泡在浑浊、冰冷、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中。水面漂浮着腐烂的草屑、可疑的絮状物和蠕动的小虫。水面之上,只有一条狭窄、湿滑的石台,勉强够一个人蜷缩着坐下。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人的骨髓。
卢植就被关在这里。
他身上的白色中衣早已被污浊的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因为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尽力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背脊挺直,如同雪压的青松。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缝里塞满了污泥,指关节冻得通红。
牢门外,两个穿着狱卒皮甲、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抱着胳膊,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一边啃着油腻的肉骨头,一边用淫邪而恶毒的目光打量着牢房里如同落汤鸡般的卢植。他们是王甫特意安排来“关照”这位清流名臣的。
“啧啧,瞧瞧,这不是咱们那位大名鼎鼎、两袖清风的卢御史吗?”其中一个豁牙狱卒啃完最后一口肉,将光溜溜的骨头随手扔进卢植牢房前的污水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卢植的脸上。
卢植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感觉到。
“嘿,还他娘的装清高?”豁牙狱卒啐了一口浓痰,正好落在卢植身前的石台上,“进了这北寺狱水字号的,管你是什么御史公卿,就是条龙也得给老子盘着!是只虎也得给老子趴着!”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狱卒嘿嘿淫笑着接话:“就是!卢大人,您这细皮嫩肉的,在这冰水里泡着,滋味如何啊?要不要哥几个发发善心,给您点个火盆暖暖身子?”他故意搓着手,做出取暖的样子,眼神却像毒蛇一样在卢植身上逡巡,“只要您识相点,在王公拟好的那份供状上…签个名,画个押!指认一下是陈蕃、李膺那些老匹夫指使您通敌的…保管您立刻就能搬到上面暖和干净的牢房去!说不定…嘿嘿,还能给您弄个暖床的宫婢来伺候伺候?”
污言秽语如同毒箭,射向卢植。两个狱卒肆无忌惮地大笑着,等着看这位清流领袖崩溃、求饶、或者暴怒失态的丑态。
卢植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沾着污水的泥点,嘴唇冻得发紫,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冰水淬炼过的寒星,清澈、锐利、平静无波,没有丝毫的恐惧、愤怒或乞怜。那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狱卒丑陋而扭曲的脸,如同在看两堆污浊的垃圾。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位卑未敢忘忧国。”卢植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金玉相击,在这污浊恶臭的牢房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卢某行事,上对得起煌煌天日,下无愧于黎民苍生。尔等鹰犬,也配与卢某谈‘识相’二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和力量。那平静的目光,那平静的话语,像两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两个狱卒的脸上!两人脸上淫邪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变成了恼羞成怒的狰狞!
“妈的!给脸不要脸!”豁牙狱卒猛地抽出腰间挂着的、带着倒刺的牛皮鞭子,在空中“啪”地甩了个响亮的鞭花,恶狠狠地咆哮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你能嘴硬到几时!今晚就让你尝尝这‘寒水透骨鞭’的滋味!保管你哭着喊着求老子给你写供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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