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的抵抗与诗意的重生
——论树科粤语诗《有冇》的语言政治与存在探询
文诗学观察者
在标准汉语诗歌占据主流的当代诗坛,树科的《有冇》以其鲜明的粤语表达构成了一种语言意义上的"异托邦"。这首诗表面上探讨的是人际关系的可能性问题,实则通过方言的诗学化运用,完成了一场对语言霸权与存在本质的双重叩问。全诗仅十二行,却构建了一个充满张力的语义场域,其中"有冇"(有没有)这一粤语特有表达的重复出现,不仅作为诗眼统摄全篇,更成为理解当代方言诗歌抵抗逻辑的关键密码。
一、语言政治:粤语入诗的抵抗美学
"唔讲电子,粒子唔话镜像,屏幕……"开篇的否定句式立即确立了诗歌的抵抗姿态。诗人拒绝使用科技时代的流行词汇(电子、粒子),也拒绝讨论虚拟现实的产物(镜像、屏幕),这种有意的词汇筛选暗示着对某种标准化表达的疏离。粤语书写在此不仅是表达工具的选择,更是一种文化立场的宣示。法国思想家布迪厄在《语言与象征权力》中指出:"语言不仅是沟通的工具,更是权力斗争的场域。"当标准汉语成为官方语言和教育体系中的"合法语言",方言便自然沦为被压抑的"语言惯习"。树科以粤语入诗,正是对这种象征性暴力的温柔反击。
诗中"噈讲你,喺可能噈话我,嘟可能……"的表述,通过粤语特有的副词"噈"(就)和语气词"嘟"(都)构建了一种标准汉语无法复制的韵律节奏。粤语保留的古汉语入声字和九声调系统,使"喺可能"(在可能)与"嘟可能"(都可能)之间形成微妙的声音对应,这是普通话四声系统难以企及的音乐性。香港学者也斯曾言:"粤语诗歌不是方言文学,而是汉语诗歌的另一脉络。"《有冇》延续了粤语诗歌传统,在声音政治学层面拓展了现代汉诗的边界。
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对科技词汇的拒斥与对方言的坚持构成有趣的互文。在全球化语境下,英语科技词汇通过普通话中介大量涌入汉语体系,而方言则成为本土经验的最后堡垒。"电子"、"粒子"、"镜像"这些无地域特征的词汇被主动过滤,代之以"有冇"、"噈"、"喺"等扎根岭南文化的表达,诗歌由此完成了从工具性语言向文化性语言的过渡。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之家"的命题在此获得新解:对树科而言,粤语才是岭南人真实存在的语言家园。
二、存在之问:"有冇"的哲学维度
诗歌标题"有冇"作为全诗的核心意象,其哲学内涵远超字面意义。"有"与"冇"的二元对立构建了一个存在论的追问框架。中国古代哲学中,《老子》"有无相生"的命题与《易经》阴阳互济的思想,在此被转化为现代人际关系中的可能性探讨。诗人问的不仅是具体互动的有无,更是存在本身的确证问题。
"即系讲,有冇碰撞仲系话,有冇接触郁到……"这里的"碰撞"与"接触郁到"(触动)构成物理层面与心理层面的双重隐喻。物理学家用粒子碰撞解释物质构成,诗人却将这种科学话语转化为情感互动的诗意表达。值得注意的是,粤语"郁到"既有"动到"的本义,也暗含"内心触动"的引申义,这种语言的多义性为诗歌打开了丰富的解读空间。俄罗斯文论家巴赫金提出的"对话理论"在此显现:诗中"你讲咯,有冇?我话哈,有冇……"的轮番问答,构建了主体间性的交流场域,而"有冇"的开放性则保证了这种对话的未完成状态。
诗歌结尾"你知嘅……"(你知道的)的暧昧表述,将答案交还给对话者与读者。这种留白手法令人想起禅宗公案的不立文字,也呼应了海德格尔对"沉默"价值的强调。当现代社交被简化为电子屏幕上的二进制交流(有无,已读未读),树科通过方言的模糊性重建了人际交流的神秘维度。法国哲学家梅亚苏在《有限性之后》中论述的"偶然性必然性",在此转化为"有冇"背后那个既确定又不确定的存在之谜。
三、形式革命:粤语诗歌的现代性突围
《有冇》的形式创新体现在三个层面:首先是以口语节奏打破书面语桎梏。诗句长短交错,"咯"、"哈"、"嘅"等语气词的灵活运用,使文本获得接近日常对话的鲜活韵律。这种"声音写作"实践呼应了美国诗人威廉斯"没有观念,只在事物中"的美学主张,让诗歌重获口头传统的即时性。
其次是标点符号的诗学化运用。诗中省略号出现四次,构成呼吸般的停顿节奏。特别是结尾"有冇……你知嘅……"的双重省略,既模拟了欲言又止的真实对话状态,又在视觉上形成意义延展的空间。法国诗人马拉美对"空白"的崇拜在此得到跨文化回应,这些省略号成为读者参与意义建构的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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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是词汇系统的有机构建。诗歌前半部分拒绝的科技词汇(电子、粒子)与后半部分采用的本土表达(有冇、郁到)形成鲜明对比,这种词汇选择本身就是一种诗学宣言。俄国形式主义者提出的"陌生化"理论在此显现:通过方言的运用,树科使被标准汉语常规化的表达重新变得陌生,从而恢复人们对语言的新鲜感知。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诗中"镜像"与"屏幕"的缺席宣告。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主体通过他者构建自我认知,而当代人更多是通过电子屏幕确认存在。诗人拒绝这种异化认知途径,选择回归最本真的方言对话,这种选择本身就具有现象学"回到事物本身"的意味。当社交媒体将人际关系简化为点赞数与评论量,《有冇》中那个未被科技中介的"你我"对话,反而获得了现象学意义上的本真性。
四、文化认同:方言诗歌的当代意义
在文化全球化同质化加剧的今天,《有冇》的粤语写作具有超出文学本体的文化意义。诗中"你我"的对话可视为岭南文化与主流文化的隐喻性对话。当诗人坚持用"有冇"而非"有没有"发问时,他不仅在选择词汇,更在确认某种文化身份。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提出的"杂交性"概念在此得到印证:粤语作为既不同于古汉语又有别于标准现代汉语的"第三空间",恰恰是文化创造性转化的最佳场域。
这首诗与香港粤语流行文化的互文也值得关注。从许冠杰的市井哲理到林夕的都市情愫,粤语表达始终在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架设桥梁。《有冇》延续这一传统,将哲学思考融入日常对话,使"有冇"这个超市问价般的平常表达,升华为存在之问的诗意载体。这种"俗中见雅"的审美取向,正是岭南文化实用性与超越性并重的生动体现。
从更宏观的汉语诗歌发展史来看,《有冇》代表着方言写作对"国语诗歌"单一叙事的挑战。自胡适倡导白话诗以来,现代汉诗发展始终以标准汉语为主导,而各地方言的诗学潜力长期被压抑。树科的创作证明,方言不仅能写诗,还能写出标准汉语难以企及的诗意。就像意大利语之于但丁,德语之于荷尔德林,粤语完全有能力成为优秀诗歌的载体,甚至因其独特的语音、词汇和语法结构,可以开发出标准汉语尚未触及的诗意维度。
结语:
树科的《有冇》通过十二行粤语诗句,完成了一场四重奏式的诗学实践:在语言层面抵抗标准化的霸权,在哲学层面追问存在的本质,在形式层面创新现代诗的表达,在文化层面确认方言的价值。这首诗最动人的或许正是它的未完成性——那些省略号暗示的未尽之言,那个"你知嘅"包含的默契与距离。在电子屏幕主导人际交流的时代,树科用最古老的方言提出了最现代的命题:真正的接触或许不在于技术中介的"有",而在于心灵共鸣的"冇"。这种辩证思考,使《有冇》超越了地域诗歌的局限,成为所有现代人思考存在本质的一面语言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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