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喂念慈喝完睡前的热羊奶以后,小慈就抱它榻上,准备哄睡它。不久娄夺也上来了。小慈暗自嫌弃地抱着孩子往里面让,不明显地背对着它。它不睡觉,爬到小慈身上滚了滚,又咕蛹爬到娄夺身上,睡在他们中间滴溜着黑瞳。这样看起来太像一家,小慈讨厌和血螻有这种太暧昧的关系,刻意又不自在地偏开眼,躲避念慈观察自己的视线。念慈还小,童言童语。但夹在貌合神离的爹娘身边,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兴许也看出了什么,但还不理解。只是觉得里阿格外冷,特别不待见阿吉。“阿吉,为何里阿的这里从来不看你。”念慈的温热小手掌按上小慈的双眼。小慈来不及躲,就被温热的小肉手按住了眼。血螻听到儿子的话后在一旁笑得渗骨得慌,白牙森森。小慈的后背止不住地发凉,一股彻骨的寒意倏然从脚底板升到后脑。“你里阿啊,又有小宝宝了,脾气大得很呢。”和念慈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小慈。“抱念慈出去给鼠妇吧。”娄夺轻声对小慈下命令。它脾气大!小慈从娄夺刚才的话猜到了一些,检讨自己或许一直装得都不够好,只是娄夺没点破它。唇白生生地,趿拉着脚,赶紧抱了孩子送出去。回来时小慈怯怯地望着它,低着头。“过来。”娄夺拍拍床板。小慈爬上去,安分躺好。它现在有孕,娄夺不会对它干什么。一晚上果然也没做什么,只是夏季,和以前一样搂得死紧就热得慌。日子一日日渡过,小慈以前都不曾有过什么强烈的妊娠反应,吃了宋鹊给它的假孕药,反倒整日嗜睡,又容易犯恶心。红狐和脆蛇也听闻了小慈怀孕的消息。脆蛇略通岐黄之术,神色十分复杂地给才年仅十九的小慈把脉。小慈担心它们隔墙有耳,假孕这样明显惹怒娄夺地事,谁也不敢告诉。所以医术不算高明的脆蛇就真的把出了脉象流利的孕脉。脆蛇清澈透亮的蛇眸都晦暗了几分。红狐情绪复杂。小慈连忙抽回手,笑得有些难过地说,“没事的。”红狐嘴里不知暗骂着什么,骂骂咧咧地席地而坐。“我大哥方才来找我了。”“本来想要用金子赎我的。”“血螻不要,反而给了我哥一箱银两,说它是把我当贵客待的,等到来年夏天必然会送我回去的。”红狐轻蔑地笑。“我大哥只能应允了下来,又和它商量了下,才允许我大哥来见我。”脆蛇和红狐也知道,它们的危机自然已经解除,但这一切的代价都是它们的好朋友的一辈子。小慈没什么所谓地扶着额笑了笑,这种结果对它们而言已经算是不错了的。它们自责它们不小心害得小慈,小慈同样自责自己类的特殊身份害得它们被血螻捉住、沦落至此。于是甚至驾轻就熟地安慰起来它们。“那你们就等来年再走呗。”“现在就先在这里陪陪我。”红狐和脆蛇心情复杂,都很难挤出笑意,尤其在知道小慈才被捉回来一月时间都没到肚子里就有了一个妖种。它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甚至小慈还是它们当中最年幼的,它和脆蛇都尚未通那些事,但小慈却被逼着接连生下了一个两个。看那大的,都差不多两岁了,刚离开箕尾山才多久,就有了。那时在箕尾山,小慈心性才多大,色厉内荏的小屁妖一个,有空了就和它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地。望见小慈的肚子,又看见那个墩肥的臭小孩又来蹭小慈讨抱,红狐一想到就心情坏得不行。相比红狐直白的怒火值蹭蹭上涨,内敛敏感的脆蛇则心里酸酸地,想帮小慈,却无能为力。红狐见小慈呼了口气,妥协了似的又要弯腰抱那小孩。走过去一把扯过那小孩抱起,不让它去烦小慈。可那小孩也是个犟牛似的,红狐抱起它就好声好气地哄,它偏不要,死都要小慈抱着。红狐一时犯了急,就强硬地抱着,不断加筹码哄血螻的小王八蛋子。哭得声音都震了,都没能让红狐得逞。小慈反倒心软了。伸手接过红狐手中快要鲤鱼打挺的念慈,对气急败坏的红狐说,“它也是无辜的。”红狐心里一痛,把小孩给小慈。它是无辜,那小慈也是无辜,凭什么却要小慈来承担这些。红狐快要气炸了,头顶都要冒出青烟来。又怕隔墙有耳,红狐只能不停地来回喃喃,“它是无辜,你就不是无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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