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猝然抬头,脸色瞬间褪尽血色。
他猛地侧身,那致命的戟尖擦着他胸前衣襟掠过,“嗤啦”一声,锦袍裂开一道长口。
他狼狈地跌倒在地,顺势翻滚,仓皇抓起一张沉重的铜案挡在身前,嘶声高喊:“拦住这疯子!护驾!”
殿内顿时炸开锅。宦官尖叫奔走,侍卫如临大敌,刀剑出鞘之声乱成一片。
数名悍勇侍卫持戟扑上,试图架住曹彰雷霆万钧的长戟。兵器猛烈交击,金铁轰鸣震耳欲聋!
曹彰如同疯虎,长戟横扫,势大力沉,竟将两名侍卫连人带戟硬生生扫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之上,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
他眼中只有曹丕,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步踏出都震得地面微颤,青铜长戟再次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狠狠刺向惊魂未定的曹丕!
“逆子!尔敢!”一声威严如雷霆的怒喝在殿门处炸响。
曹操那不怎么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豁开的宫门阴影下,玄色王袍在急促的夜风中猎猎翻飞。
他一双眼睛在摇曳的灯火下燃烧着狂怒的火焰,死死钉在曹彰那柄染血的青铜长戟上。
长戟悬停在半空,离曹丕咽喉不过寸许。戟尖犹自嗡鸣,殿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烛火毕剥的微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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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彰赤红的双眼对上父亲那双蕴着风暴的眼睛,那戟尖微微颤抖起来,如同他沸腾血液中挣扎的愤怒与恐惧。
最终,那凝聚了千钧之力的戟身颓然一沉,“哐当”一声巨响,沉重地砸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激起一片尘埃。
曹操的目光如刀,扫过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曹丕,再掠过僵立如石、胸膛剧烈起伏的曹彰,最终落在殿门外沉沉的黑夜深处。
他沉默着,那沉默比方才的厮杀更令人窒息。
王冠的玉旒在额前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翻涌的一切——是痛惜?是暴怒?亦或是更深邃的寒凉?
“拖下去!”曹操的声音终于响起,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封之力,“……禁足府中,无令不得出!”
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方才的生死搏杀只是一场污浊的噩梦。
他猛地转身,玄色王袍在灯影里划开一道沉重的弧线,大步离去。
只留下一个决绝而孤峭的背影,被烛光拖得又暗又长,最终被殿外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殿内死寂如坟,唯有那柄弃在地上的青铜长戟,戟刃上一点未干的血迹,在烛光下幽幽地闪着光。
长江的腥风,裹挟着血与火的气息,终于吹到了濡须口残破的岸边。
司马懿独立于冰冷的江风中,残存的战船如同巨兽的骸骨,在身后沉默地燃烧。
他凝视着江面,浊浪翻滚,载沉载浮的残肢断戟随波逐流,如同散落水面的破碎诗行。
一个年轻的魏兵尸体被浪推到脚边,苍白的面孔在浑浊的江水中若隐若现,眼睛兀自空洞地睁着,映着江东对岸那一片陌生而狰狞的灯火。
他微微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铁锈与焦糊味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底那层因战败而起的阴霾似乎沉淀下去,沉淀成一种更深、更冷的了然。
“丞相养虎遗患,”他望向滚滚江水的源头,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被江风揉碎,“祸根从不在江东。”
那声音轻飘飘散入风里,仿佛从未存在。他缓缓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片集结着残兵败卒的黯淡营地。
身后,长江依旧呜咽奔流,吞噬着所有浮沉的血肉与未尽的野心,无休无止地流向东方不可知的黑暗深处。
司马懿不知道的是,诸葛亮和赵云早已率领大军,在岸上等候他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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