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人偏眸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们已有三百年未见了吧,沉玉。”
“三百一十三年,四个月又二十一日。”沉玉说。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那人转过头来,唇边笑意更深,“沉玉,你记得可真清楚啊。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
两相对视间,沉玉那双浅色的眸子慢慢变得黯淡,他缓缓垂下眼去,不再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却走上前来,指尖轻轻抬起他的下颔,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好了,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他的语气又轻又柔,像是在哄至爱之人。可沉玉轻轻叹了一声,却说:“你从未信我。无泽。”
对于这话,无泽只是笑,并不反驳。
沉玉像是早已习惯,并不深究。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对方颈间的黑布上。
他知道那黑布之下遮掩的是什么。
业狱之内怨煞滔天,身处其间的人身上会留下咒印,时而如坠极寒,时而如焚烈火,痛不欲生。
他紧紧拥住眼前的人,渡自身的仙气替对方压下那咒印。
“可我依然很想你,无泽。”他轻声说。
无泽回抱着他,用极致温柔的语气说谎。
“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ioi
第27章托遗响于悲风
仙州有神木生长,灵气充裕,祝欲在宴春风待了大半个月,弥鹿送的那截白枝得到温养,光泽更加温润透亮,其上流转的仙气也更多了。不单如此,就连他幼时损伤灵根竟也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仙州的神木能养灵根,日后你入了仙州,便能养好这灵根。」
裴顾在白雾林对他说过的话,那时听来尚且令他心念一动,如今回想起来,更是多了一层难以说清的意味,叫他心绪难静。
宴春风这些时日,他时常回想起裴顾说过的话,字字句句放在心上反复斟酌,时而高兴,又时而失落。
他高兴,因为裴顾说过很多令他无论何时想起来都还是会感动的话。
「因为我踏入徐家,与我说话的第一人便是你,所以我想选你。」
「不要紧,晚些时候我将外袍借你。」
「无妨,我的运气借你,保你平安归来。」
「运道一事,有时确实容易坏事。不过,我会祝你好运的。」
无论遇到什么,旁人总是避他不及,可裴顾却只说“不要紧”“无妨”,总是令他感到心安。
清洲此行,裴顾是为了他才去的,谢家门口那些话,裴顾也知道,却还是去了。那样轻易地说出“我想选你”,坦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纵然我灵力不足,但将来有符在手,即便是仙也未必不能比肩。裴大哥,你说对吗?」
「如你所愿。」
就因为这句“如你所愿”,祝欲一日能胡思乱想八百遍。他想不通,宣业明知他的心思,那时却没有冷言冷语断了他的念想,反而说如他所愿。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叫人误会。
但初登仙州那一日,宣业将话说得那样明白,祝欲也很清楚,宣业待他纵有不同,纵有偏私,但这都起始于一只白雀,并不单单是因为他这个人。
「只是你祝我得偿所愿,可我无愿,如何得偿?」
每每想到这话,祝欲就忍不住叹气。
裴顾和传闻中的宣业上仙有所不同,但有一点传闻没有说错,宣业上仙确实无欲无求,甚至已经到了有点缺心眼的地步。而想要让一个无欲无求的仙为他垂眸是很难的。
不过,祝欲幼时逢仙,仙人踏月而来的一幕至今仍无比清晰,教他如何能忘?如何能弃?
他活到今日,不单是性情坚韧,在一些事上更是死心眼。所以,他是决计不肯放弃的。
即便是如今做了仙的徒弟,仙途光明,他也绝不改道。
他从来没叫过宣业一次“师父”。
他不愿叫,也绝不会叫。
若他本本分分做一名仙侍,将来那些讥讽他的人多少都会顾忌他身后的仙。他若一心求仙问道,以他的意志,将来必有所成。
这些他很清楚,可他仍是不愿,仍是不改。
他不肯将宣业当做师父,也不肯宣业当他是徒弟,也只当他是徒弟。
宴春风大半个月,祝欲寄回家的信仍然没有收到回信,依祝亭的性子不给他回信便罢了,但他爹娘也没有写信来。祝欲觉得奇怪,便想着回一趟祝家。
仙侍归家只需自家上仙允许便可,祝欲说起这事时,宣业倒没有多问,只说可以同他一道去。
祝欲此去不单是为了爹娘,更是为了托祝亭找寻的那只白雀,哪里肯让宣业知道,寻了个借口拒了。
于是宣业送他下了玉阶,过了白桥,像他们来时那样一前一后的走。
然后看着祝欲一个人走进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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